陈远推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进了后院。
夜色已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虫鸣断断续续。
他将车梯子支好,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意念一动,车筐和后座上的东西瞬间消失不见,被他收进了随身空间。
收完后,他才把自行车推到车棚里锁好。
刚一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家门前黑乎乎地蹲着个人影。
“我艹!”
陈远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差点竖起来。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异,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那黑影闻声猛地站了起来,似乎因为蹲了太久,双腿发麻,身子晃悠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借着从微弱月光,陈远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徐军?”
来人正是徐军,他此刻脸色发白,眼窝深陷,一副焦虑不堪的模样,看见陈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冲了过来。
“陈哥,陈哥!你可算回来了!”
徐军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毫不掩饰的焦急。
“快,快跟我回家一趟,我妈都快急死了!出大事了!”他一把拉住陈远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陈远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行,带路吧。”
跟着徐军七很快就到了他家。
一进门,就看见徐军他妈孙大娘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神情焦灼。
屋里除了他们母子,还有几个生面孔,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气氛压抑得很。
看见陈远和徐军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孙大娘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哎哟,陈干部,您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孙大娘热情地招呼着,眼神却不住地往陈远身后瞟。
陈远不动声色地在八仙桌旁的一张旧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扫了屋里一圈。
“孙大娘,徐军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还惊动这么多人。”陈远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干部啊,您可得帮帮我们老徐家啊!”
孙大娘一听陈远问起,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话音刚落,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那黄翠翠……黄翠翠她……她被抓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陈远的表情。
“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这不,吓得魂儿都没了。”
她哽咽道:“您是知道的,我们家军儿跟那黄翠翠之前那事还差点被告强奸。”
“我们是担心啊,担心那丫头片子在里头想不开,或者……或者狗急跳墙,胡乱攀扯,万一把我们家军儿给攀扯进去,那我们家军儿这辈子可就毁了呀!”
她说到激动处,还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陈干部,我们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她出事,再牵连到军儿。您路子广,人脉也多,能不能……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陈远听着孙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心里冷笑连连,要不是他知道徐家敲诈了黄翠翠一千块钱,他就真信了。
这孙大娘丝毫不提此事,可见其用心。
陈远沉吟片刻,慢慢思忖。
毕竟他收了孙大娘的麻烦,粗暴解决可能会有麻烦。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孙大娘和徐军,还有那几个陌生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过了好一会儿,陈远才缓缓开口:“孙大娘,你们的心情我理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黄家那事儿,之前我也算插过手,既然你们找到我了,这个忙,我帮你们问问倒也无妨。”
此言一出,孙大娘和徐军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那几个陌生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哎呀,太谢谢您了,陈干部!”孙大娘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徐军也连声道:“陈哥,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陈远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不过嘛……现在快过年了,各部门都忙,人手也紧张。这事儿什么时候能有准信,我可不敢跟你们打包票。”
“我只能说尽力去打听,有了消息就通知你们。至于什么时候有消息,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这话一出,徐家母子俩刚放下去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徐军,他这几天本就因为黄翠翠的事寝食难安,此刻听到陈远这么说,更是急得不行。
“那大概要多久啊?陈哥,这事儿它急啊!您……”他这小子沉不住气,立马就想追问具体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大娘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疼得他“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后面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孙大娘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僵硬笑容,对陈远道:“陈干部,我们明白,我们明白。您能答应帮忙,我们就感激不尽了!那我们就等您的消息,不急,不急。”
她嘴上说着不急,那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陈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道:“孙大娘倒是比她儿子有城府,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他点点头,站起身:“行,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徐军,送送陈干部。”孙大娘连忙吩咐道,自己也起身相送。
等陈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徐军才揉着被踩疼的脚踝,不满地向他妈抱怨:“娘!你刚才踩我干嘛啊?我问问具体时间怎么了?他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万一他拖着不办事,那翠翠那边要是真把我供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孙大娘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回头瞪了徐军一眼,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懂个屁!蠢货!”
“没看见人家刚才那副样子吗?他这是明摆着在拿捏咱们呢!知道咱们急,故意吊着咱们的胃口!”她恨恨地说道。
“现在是咱们求他,不是他求咱们!你还敢追问?真是不知死活!万一惹恼了他,他撂挑子不干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徐军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大不了……”
一晃几天过去了。
陈远和苏婉他们的话剧正式进入了排练阶段。
没有专门的场地,就在街道办附近的空地上。
几位主演,包括陈远在内,都卯足了劲儿,一遍遍地对词,走位,揣摩人物情绪。
地上用白色胶带贴出了舞台的大小和道具的大致位置,几人就在这方寸之间,演绎着角色的悲欢离合。
这次宣传大比,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拿出最好的状态,争一争先进。
就连顾谦,也不知是被谁敲打了,演的异常卖力。
陈远饰演的角色是个码头工人,叫阿强,台词不多,演绎生活的无奈,被剥削,被各种人欺压,还被收保护费,还有洋人的歧视。
苏婉饰演的则是陈远的童养媳,阿花,在简陋的私人纱厂织布,经常被欺负,还有流氓骚扰。
两人相依为命,老实本分,从来都是以忍让为主。
在旧时代遭受了太多苦难的他们,却没有等来任何正义。
反而在曙光照进来后,两人遇到一个醉汉想要强奸阿花,老实一辈子的阿强第一次动手打人,失手打死,却迎来了法治社会,被抓
以人物的悲剧,来凸显时代变化带来的生活改变。
当然最后,阿强还是被减刑,阿花的日子越来越好等待阿强出来。
两人在排练中配合默契,常常能碰撞出精彩的火花。
一次联排结束后,大家累得东倒西歪,各自找地方休息喝水,交流着刚才排练的心得。
陈远接过苏婉递过来的水壶,拧开盖子刚喝了两口,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熟悉又猥琐的身影,正徘徊在街道办门口,正是大金牙。
陈远放下水壶,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大金牙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冷不丁跟陈远撞了个对脸,吓得他一声尖叫,双腿一软,一屁股墩儿就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上次陈远带给他的阴影,此刻具象化了。
陈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金牙,几天不见,皮又痒了是吧?”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大金牙一听这话,立刻回忆起自己被枪顶着时的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血色全无。
“陈……陈爷!您息怒!误会!”他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
陈远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说吧,来干什么?”
大金牙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着,“是……是红姐!红姐让我来的!想请您中午吃个便饭,说是有……有要事相商。”
陈远闻言,在脑中盘算。
红姐?
她找我能有什么事?这娘们儿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一趟,看看情况,“行,告诉她,我准时到。”
大金牙连连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陈远叫住他,语气森然地警告道:“不过,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儿,要是再敢跟我耍什么花样,或者红姐想玩什么猫腻,可就不是上次那么简单就能了结的了。”
“滚吧。”陈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大金牙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