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带着一股鲜红的血箭被拔出,厉赫铖瞥了一眼上面沾染的血污和木屑,似乎有些嫌弃,随手在段承志那身昂贵的西装上擦了擦,这才慢条斯理地插回腰间的鞘内。
“走吧,二位,别耽误我的时间。”
林仲已经将松尾幸助勒至昏迷,卸了他的枪后,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直接扔上了并靠过来的一艘快艇。
段承志也被厉赫铖毫不客气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上了船。
厉赫铖紧随其后,一只脚刚踏上船舷,岸上骤然爆出一声尖锐的枪响!
厉赫铖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已做出反应,他身形不退反进,猛地将身前摇摇晃晃的段承志再次狠狠一推,自己则顺势向旁边一矮身。
“噗!”一声闷响。
段承志整个人向前软倒在甲板上,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鲜血迅速从他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那身剪裁合体的西服。
林仲喝令开船,快艇船身一震,飞速冲入漆黑的江面。
厉赫铖站起身目光冷冽地扫了一眼岸上骚动起来的日军,低头看向在甲板上痛苦抽搐的段承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段总理,看来你的主子是铁了心要灭口啊。”
负责掩护的快艇上,迅速架起了几挺轻机枪,船舷两侧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清一色的英七七步枪和达姆弹。
这种子弹一旦击中人体,弹头会在体内变形扩张,造成大面积的组织撕裂和可怕的空腔效应,中者九死一生,其极端残酷性使得海牙公约早已明令禁止在战争中使用。
但厉赫铖的军火库里,这种所谓的“违禁品”存货可着实不少,只因其无与伦比的巨大杀伤力,格外好用。
松尾幸助被林仲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一桶江水从头顶泼下,他在彻骨凉意中醒了过来,就看见段承志正死死盯着他。
厉赫铖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对,你的任务应该还没完成吧,就被他们抛弃了?”
段承志一张口,却是鲜血涌出,显然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日本人的船只在吴江搜索了一整夜,江水被巡逻艇的引擎搅得浑浊不堪。探照灯的光柱焦躁地在暗沉的江面上徒劳扫过每一寸水草与船骸,一无所获。
码头上,负责指挥的日军大佐脸色铁青,天色眼看就要亮了,非但没抓到厉赫铖,连帝国的松尾上将和那位段总理也一并人间蒸发,这让他如何向上峰交代?
直到黎明时分,江面上晨雾渐起,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晃晃悠悠地从上游漂了过来,船头还挂着两盏灯笼。
一名负责瞭望的日本哨兵最先注意到了它,但当渔船被水流推着逐渐靠近,他脸上的困倦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那悬挂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灯笼,而是两颗闭着眼的人头,正是他们苦寻了一夜未果的松尾幸助和段承志!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电波传回日军派遣军司令部,至此,日军抗日派核心名册上,厉赫铖的名字被用刺目的红墨水重重勾出。
北政府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微妙。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光,只留天花板上的几盏吊灯投下昏黄的光线,映在巨大的红木会议桌上。
段国江坐在主位,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左手边是新任西北督军厉赫铖,右手边是总理方应明。
会议桌旁坐着北政府各部的要员,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听说过厉赫铖在北地的赫赫凶名。然而,亲眼见到他本人,却发现他年轻得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仅次于段国江的位置上,众人心中腹诽,觉得段司令未免太过抬举此人,但无人敢将不满宣之于口。
厉赫铖始终面无表情,目光低垂,凝视着面前那盏纹路细致的白瓷茶杯,他选择坐在这里,并非是要站在段国江这边,他只是站在了日本人的对立面。
至于段国江以及这满座官员心中作何感想,他全然不在意。
会议室靠墙的位置,林仲高大的身躯衬得凳子都有些矮小,他略微拘谨地坐着,旁边是黄秘书,但此刻,他没心思嫌弃这个娘炮,心里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在悄然奔涌。
若非阿文兄弟有事,这等紧随老大身侧的副官位置,恐怕还轮不到自己,不过他是个粗人,除了打架厉害些,其他还真是不擅长,是以段国江口若悬河,林仲则在认真思考,回去是不是该练练怎么泡茶,怎么递文件,至少,别给老大丢脸。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厉赫铖却依旧稳坐未动。
对于段国江来说,只要厉赫铖不投靠南政府,保持中立,继续合作关系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他看了眼厉赫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容也跟着收敛了几分,知道刚才那一堆激昂言辞,厉赫铖根本没听进去。
“厉老弟,这次的事,你办得真是漂亮!”段国江开口打破沉寂,“松尾幸助和段承志一死,南政府那边定然大乱,你功不可没啊。”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厉赫铖,“这是任命你为西北督军兼第五军军长的委任状。西北军政大权,尽在你手。希望你我日后齐心协力,共抗外敌。”
厉赫铖接过委任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放在面前的红木桌上。
“段司令,你也知道,我手下那群人是匪盗凶徒出身,在矿区深山里野惯了,真要拉出来,到这花花世界,规矩怕是难束,即使是我,也不一定时时压得住。是以,有些事情我必须提前问清楚。”
“厉老弟一向快人快语,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段某人能做到的,一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