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赫铖算着日子，忽然有些激动的问她：“是不是上个月初那次，我就觉得你那天特别漂亮，特别美，特别好！怎么爱都爱不够，咱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很漂亮的！”
晚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脸去捂他的嘴：“胡说什么呢！”
厉赫铖没怎么好好做过儿子，但对于做上父亲这回事，他的感觉是相当奇妙的。
具体是怎样一个感觉，他实在说不上来，只能说很好，很好。
这世界上，很快会多出一个人来，她会叫自己爸爸，叫晚棠妈妈；一个非常小又非常珍贵的人，他们三个会紧密相连。
只是想到这些，他就陶醉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他将刚才讨论过的又反反复复、絮絮叨叨的说。
晚棠也是一样，她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哪怕这孩子在她腹中也不过是绿豆大小，她歪头想了想，也可能是黄豆。
不管是什么豆，她都会满怀期待的，毫无保留的爱着这个孩子，她幸福的想着。
从这天起，晚棠便过上了堪比国宝的日子，府里佣人们凭着贫瘠的想象，一致认为皇帝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这福气她有些消受不来，各种反应来势汹汹。
厉赫铖整颗心都悬在她身上，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
只要晚棠一蹙眉，他便跟着心惊肉跳。
晚棠从前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如今闻着味儿就犯恶心，觉得腥到难以入口，竟然大吐一场。
她吐过后，倒是偶然看见丫鬟春红碗里一种叫灰灰菜的野菜，食欲又起。
下午，厨娘立刻添了一盘凉拌好的野菜上桌，厉赫铖看着那绿得发黑的菜叶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东西能吃吗？会不会吃坏了肚子？
一个电话立刻打到了马万山那里。
彼时，马万山正忙得脚不沾地。
他又接手渭城一家医院，里里外外都是事，哪有空坐在办公室守着电话给督军大人当私人医生。
况且，他是外科大夫，又不是妇科圣手兼营养师。
他推荐了几位大夫给厉赫铖，可督军大人似乎并不信任那些人，只告诉了他一句话。
“你若不会，就去学，就去问，若出了问题，我只找你。”
马万山苦笑一声，才知道那几根金条没这么好拿，于是一个医疗团队便组建了起来。
他办公室的电话一天能响八百遍，每次响起，众人就能看见院长狂奔着去接。
只这么一个月，他竟瘦的两颊都瘪了进去。
或许是厉赫铖良心发现，也或许是他不耐烦等待，最终是派了个秘书过去，专职守在马万山办公室，职责只有一个：接听督军电话，记录问题，等马万山一有空就立刻呈上。
马万山一进办公室，那秘书便恭敬地递上一个记录本。
他接过来翻了翻，太阳穴突突直跳。
“灰灰菜有没有毒，孕妇能不能吃？”
“她今天看了一本小说，哭了一下午。我哄她，她反倒骂我，让我走开，说我太烦人。她的情绪波动是不是有点大？”
“听说孕妇夜里腿会抽筋，有防范措施吗，要不要开点补药？”
马万山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告罄。
他索性空出一个下午，亲自跑遍全城大大小小的书店，精挑细选了一整箱育婴书籍，直接送去了厉赫铖那里。
果然，世界清静了一些。
夜深，阿文看了眼书房里依旧亮着的灯，端着一杯浓茶走过去。
这场景有些熟悉，上一次铖哥挑灯夜读，似乎也是为了小姐，哦，不，现在是夫人了。
只是那次，手里的书他完全看不进去。
他轻轻推开门，厉赫铖伏在案前，看得极其认真，一手拿着笔，一手按着书页，旁边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半本。
终于在第四个月时，那些孕早期的反应总算鸣金收兵，晚棠食欲有所好转，心情也好了许多。
晚饭后，她看着柿子树的新叶，说了句：“我闲了这几个月，骨头都快生锈了。”
厉赫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去赈济会看看。”
马军医那边暂时用不上她，于是她刚到渭城时，就用厉赫铖调拨的资金，成立了这个公益组织，主要帮助对象是沦落街头的妇女和儿童。
如今，四处战乱，安城和渭城涌进了不少难民，赈济会的房子显然是不够安置这些人的，她实在不放心那群孩子。
厉赫铖的反应还算快，铁腕平粜，稳定物价，拨了几笔款子和粮食，又开办了几家工厂和农场用于安置这几批人。
他扪心自问，问心无愧，自认为已做到极致，就很不想让晚棠再操这些心。
“不行！”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他放缓了声音，走到她身边蹲下，仰头看着她：“外面太乱了，人多眼杂，万一冲撞了你怎么办？钱不够我会再拨，人手不够我派一营兵过去帮忙。”
“这不是钱和兵能解决的事。”晚棠小声解释了句，“那些吓破了胆的女人孩子，看见你的兵只会更害怕。我好几个月不出现，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肯定会慌乱不安的。我是她们熟悉的人，最能安抚她们。”
“我保证，只在院子里待着，绝不到街上去。”
厉赫铖眉头紧锁，脑子里飞速权衡。
书上说要顺着孕妇的心意，可没说能让她去难民营那种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个大人儿和这个小人儿可是他的命。
两人僵持不下，晚棠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是厉赫铖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像是在签不平等条约：“要去可以，但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
“阿文必须跟着，再带八个便衣警卫，前后左右都得有人。每隔一个钟头，你必须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晚棠知道这已是他的底线，便点头应了。
如此，她隔三差五去上一回，闲暇时在家看看书，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绣些小衣裳，日子过得愈发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