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本王刚刚在偏厅休息,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怎么,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不,不是。”
张谦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殿下说笑了。”
“只是,只是柳相他……”
他指了指那已经被人掐着人中,悠悠转醒的柳承志。
柳承志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陆准那张带着嘲讽笑意的脸。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恨意。
“陆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嘶吼着。
“是你,是你算计我。”
陆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愠怒。
“柳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王好心好意前来赴宴,却看到你柳家后院,上演着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
“本王还没追究你治家不严,败坏朝纲的罪过,你反倒污蔑起本王来了?”
“你……”
柳承志被他这番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指着陆准,浑身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准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他转身,看着那张狼藉的床榻,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柳相啊柳相。”
他摇着头,叹息道。
“本王知道,你一向思想古板,最重门第之见。”
“但是,你看看。”
他指着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马夫,又指了指床角那个用被子裹着自己,泣不成声的柳如烟。
“你的女儿,和这位壮士,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这本是一段佳话啊。”
“你怎么能如此想不开呢?”
佳话?
在场的所有官员,听到这两个字,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要是佳话,那全天下的悲剧,都得改名叫喜剧了。
“你,你你你……”
柳承志终于缓过了一口气,破口大骂。
“我女儿,金枝玉叶,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身份卑贱的杂碎。”
他的话音刚落。
陆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猛地回头,那双冰冷的眼睛,像两把利剑,直刺柳承志的心底。
“柳相,你说谁是杂碎?”
柳承志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凛。
但他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我说的就是那个马夫。”
“一个下贱的东西,也敢染指本相的女儿。”
“本相今天,就要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好大的官威啊。”
陆准冷笑一声。
他一步步走到柳承志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柳相,你是不是忘了。”
“无论是什么人,马夫也好,丞相也罢。”
“都是我大雍的子民,都是父皇的子民。”
“同为父皇的子民,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在场的官员,无不色变。
他们没想到,陆准竟然会把这件事,上升到如此的高度。
“殿下,万万不可啊。”
吏部尚书张谦,连忙站了出来。
“自古以来,婚配嫁娶,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
“柳小姐乃是千金之躯,那马夫……”
“住口。”
陆准厉声喝道。
“本王看,思想古板的,不只是柳相一个人啊。”
他的目光,在所有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男盗女娼。”
“现在,看到这等两情相悦的真情,却要横加阻拦。”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未曾听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吗?”
“况且我大雍太祖皇帝的元后,也是乞婆出身,不还是辅佐太祖皇帝开创大雍的万年江山?”
“现在你们在这高谈身份贵贱,眼里可还有太祖元后?”
“可还有太祖皇帝?”
众人被他骂得是狗血淋头,下意识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殿下,臣等不是这个意思,还望殿下明察啊!”
陆准不再理会他们。
他走到柳承志的面前,脸上重新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柳相,你也别太激动了。”
他拍了拍柳承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既然,你的女儿和这位壮士,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你这个当爹的,就应该成全他们。”
柳承志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
“不,不可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柳家的女儿,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嫁给一个马夫。”
“哦?”
陆准的眉头一挑。
“这么说,柳相是打算,棒打鸳鸯,拆散这对苦命的情侣了?”
“我……”
柳承志一时语塞。
“这样吧。”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既然柳相你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本王,就替你做主。”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朗声宣布道。
“本王看,柳小姐与这位壮士,情深意切,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王今天,就替父皇做主。”
“为柳小姐与这位马夫,赐婚。”
轰。
整个丞相府的后院,像是被扔下了一颗惊天巨雷。
“对了,本王可能不会经常想起他,但是本王想起他的时候,一定得是活的。”
“还得是好好的活着。”
陆准说完,再也不看柳承志那张已经扭曲到变形的脸。
他转身,施施然地,朝着府外走去。
福宁紧随其后,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九爷这一手,比直接杀了柳家父女,还要解气。
他要让他们活着。
活在无尽的羞辱和绝望里。
这才是对他们这种人,最残忍的惩罚。
陆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丞相府的后院,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在场的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对着那还瘫坐在地上的柳承志,拱了拱手。
“柳相,我,我府上还有些急事,就,就先告辞了。”
“是啊,柳相,改日,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柳相节哀。”
他们一个个,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谁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柳家的这艘船,已经沉了。
再不跑,就得跟着一起陪葬了。
转眼间,刚刚还宾客满堂的丞相府,就只剩下了柳家的下人,和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柳家父女。
以及那个,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马夫。
“相爷,相爷您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