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掐带晃,总算是把柳承志给弄醒了。
柳承志悠悠地睁开眼。
他看着眼前这狼藉的一幕,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他没有再去看床角那个已经哭得不成人形的女儿。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了那个马夫的身上。
“杂碎。”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朝着那个马夫,就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
他一把抢过旁边家丁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就要朝着马夫的头上,砍下去。
“相爷,不可啊。”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相爷,您忘了吗?”
“摄政王殿下临走的时候说了。”
“他,他要这个人,好好地活着。”
摄政王。
好好地活着。
这几个字,如同一盆冰水,从柳承志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他浑身一颤,手中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啊。
他怎么忘了。
他现在,连杀一个玷污了自己女儿清白的马夫的权力,都没有了。
他不仅不能杀他,还要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因为,这是摄政王陆准的命令。
那个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在他的心上,划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然后,又在这道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杀人,还要诛心。
噗。
又一口鲜血,从柳承志的口中喷了出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彻底地,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任凭管家怎么掐,怎么晃,他都再也没有醒过来。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礼部的官员,就在摄政王府的授意下,在京城四门,贴出了一张新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却足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丞相柳承志之女柳如烟,德才兼备,性情温良。
与马夫马大牛,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朕心甚慰。
为成全此段良缘,特下旨赐婚。
择吉日完婚,不得有误。
钦此。
这张看似荒诞不经的告示,像一颗惊雷,在京城里炸开了锅。
百姓们围在告示前,议论纷纷。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
“丞相的女儿,要嫁给一个马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
一个消息灵通的小贩,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听说啊,昨天晚上,摄政王殿下去丞相府赴宴。”
“结果,那柳家小姐,竟然和一个马夫,在后院里,行那苟且之事。”
“被摄政王殿下,当场抓了个正着。”
“什么?”
周围的百姓,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是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过,我听说那柳家,之前还想跟摄政王退婚。”
“现在看来,是他们自己不检点,配不上摄政王殿下。”
“活该。”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柳家,彻底地,沦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丞相府。
管家跪在床前,将告示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给了刚刚苏醒的柳承志听。
柳承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像一潭死水。
等到管家念完。
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嘶哑,难听,像是夜枭的啼叫。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陆准,用最简单也最恶毒的方式,将他和他引以为傲的家族,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永世不得翻身。
静心阁内。
柳如烟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憔悴不堪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绝望。
她曾经是京城第一美人,是无数王孙公子,梦寐以求的对象。
可现在她却要嫁给一个身份卑贱的马夫。
一个浑身散发着汗臭味的杂碎。
她的人生,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她拿起桌上的那把金簪,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子,刺了下去。
然而,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
是那个马夫,马大牛。
他憨厚老实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恐和不解。
“你,你干什么?”
柳如烟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滚,你给我滚。”
“你这个杂碎,别碰我。”
马大牛被她骂得一愣,但还是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我,我不能让你死。”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摄政王殿下说了。”
“要,要让你,好好地活着。”
好好地活着。
这五个字,像五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柳如烟的心里。
她两眼一翻,也跟着她爹,一起,昏死了过去。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陆准站在那副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如鹰,死死地盯着辽东那片土地。
柳家的事,不过是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钱谭一身戎装,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狂热。
“殿下。”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京畿之地的府库已经全部搬空,南方世家抄来的钱粮也已装车。”
“大军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启程返回辽东。”
陆准没有回头。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地划过,从锦城,一直延伸到北方那片广袤的草原。
“达力瓦现在到哪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钱谭的心头一凛,连忙答道。
“根据最新的情报,达力瓦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锦城城下。”
“牛将军和呼延休将军,正率领大军,与敌军对峙。”
“好。”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他转过身,看着钱谭。
“传令下去,大军明日一早,准时启程。”
“是。”
钱谭领命,起身就要退下。
“等等。”
陆准却突然叫住了他。
“殿下还有何吩咐。”
陆准的目光,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在走之前,本王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钱谭的心头,莫名地一跳。
“本王要进宫,再跟父皇,最后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