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并非皇宫那样金碧辉煌的宫殿,也非鬼斧神工的奇观,它的庄严与力量,深藏在厚重古朴的形制之下。
它的外围,是一圈高达数丈的雪白石墙,但那并非寻常的白,而是带着冰川的冷冽与月华的清辉。
石墙表面并非光滑平整,而是刻满了时光流淌的纹路与风雨侵袭的痕迹,古老的符印在其中若隐若现,仿佛呼吸般吞吐着凡人难以察觉的微光,默默构筑成一道隔绝尘嚣的无形屏障。
仅这堵墙,便将广场上的喧闹人声、市井烟火,过滤成了遥远的背景低语,庄重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穿过刻有复杂云纹图案的巨大拱门,便踏入了圣堂的内部圣域。
视野骤然开阔,却又被一种更深邃的宁静所笼罩。
头顶并非穹顶,而是开放的苍穹,天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通透明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林立于殿宇中央的一根根擎天玉柱!
这些柱体通体由温润的灵玉石雕琢而成,高耸入云,散发着柔和内敛的辉光,其色青白交映,质地温润如脂,触之仿佛能感到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微律动。
玉石之上,天然形成的水纹与云雾般的晕染隐约可见,流转着淡淡的灵韵。
每一根玉柱,都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荣耀,因为每一根玉柱的顶端,都稳稳托举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这些雕像,姿态各异,或执剑独立,或抚琴沉思,或挥拳破空,或法杖指天……无一不是气韵非凡,栩栩如生。
即使是最普通的石料,也被赋予了神韵。
岁月的尘埃无法掩盖他们面庞上的坚毅、眼神中的深邃、以及那份历经血火磨砺后沉淀的磅礴气势。
每到白天,阳光自苍穹垂直洒落,精准地投射在这些石像之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辉,宛如神灵俯瞰人间。
雕像下方,镶嵌在玉柱之上的是深色石碑,以遒劲如龙的字迹镌刻着他们的名讳、尊号与生平伟绩,字字如雷,能震响后人的心魄。
这便是圣堂——人族公认的至高圣地。
对于所有怀着敬畏之心、追寻力量之路或渴望朝见历史荣光的旅人而言,踏足中州城,必到的第一站,便是圣堂。
如果说中州广场中心那六尊代表着当代最强者的“天下第一”塑像,刻画的是当代英才正在书写的风流激荡、锐气逼人。
那么圣堂内这些玉柱托举的圣者群像,代表的则是人族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基石,是流淌在血脉中的不朽荣光,是支撑着这个种族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深厚底蕴!
是的,如今的太初三界,早已不复上古传说中的辉煌纪元。
两千年悠悠逝去,不要说那缥缈难寻、近乎仙神般的九阶存在已是传说难觅,就连能够突破极限、证得八阶至尊位格、真正踏入无上强者之列的豪杰,也是凤毛麟角,百年难遇。
自中州国建立以来,有史可考的真正的九阶存在,除却传说中初代三圣的那两位(法神与天尊)以及那神秘莫测、威震寰宇的阿修罗神外,再也寻不到明确的记载。
即便是魔域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们,其公认的极限,也不过是八阶顶峰的可怕实力。
因此,能够突破桎梏,踏入八阶至尊行列,将自身雕像永立于此圣堂玉柱之上,便已是站在了当世绝对的顶峰。
他们是人族的中流砥柱,是活着的传奇符号。
更遑论八阶强者的生命形态早已超凡脱俗。
他们的寿元悠长得近乎非人,虽非真正的不老不死,却已触摸到了不朽的边际。
尤为重要的是,到了这个境界的至尊存在,大都掌握着一丝沟通人间的秘法,能将一缕蕴含自我意志的“真灵”寄托于这方天地之间——这便意味着,即便肉身毁灭,只要这缕真灵不灭,便尚存一线卷土重来的渺茫希望!
这份能力本身,便是人族文明顽强生命力的最强证明。
不仅如此,圣堂之内,还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宝藏。
历代在此留下雕像的圣者们,往往都会或多或少地将自己的感悟、绝技的一部分奥秘,或融入雕像气韵,或铭刻于碑文隐秘,或封存于特定阵眼……以各种形式在此留下或清晰、或晦涩、却无比珍贵的传承印记。
这些印记,如同夜空中不灭的星辰,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后辈俊彦前来瞻仰、感悟,希冀能够从中窥得一丝前辈的无上心得,或是触发属于自己的那份“奇遇”。
因此,圣堂既是供奉荣光的殿堂,也是孕育未来的摇篮,是人族气运流转的重要节点。
无论日夜,这里都总是聚集着人群。
白日里,信徒焚香祷祝,修士静坐冥想,游侠仰首观摩;夜幕低垂时,朦胧月光或晶石幽光为圣堂披上神秘纱衣,仍有执着之人盘坐于玉柱之下,于静默中尝试与跨越时空的意志沟通。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余韵、石头的清冷气息,以及无数思绪碰撞所产生的、唯有超凡者才能捕捉的微妙灵韵波动。
当易云和霜芷的身影出现在圣堂门口时,这座圣殿,也正经历着某种“寒流”。
相较于往日的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此刻聚集在圣堂内外的人群明显稀疏了许多,气氛中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与谨慎。
显然,城中持续的戒严与高压氛围,也波及了这片本应超然物外的圣地。
如同投入幽潭的石子,那些因恐慌而减少的脚步声和因担忧而低沉下去的议论声,无声地诉说着外界的风雨如晦。
不过,作为人族的精神支柱,圣堂的吸引力终究未曾消散。
仍有不少人坚守在此,或为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或为在惶惑中寻求指引的力量,或在肃杀氛围下依旧执着于自己的追寻。
易云和霜芷,这两位身份特殊的来者,并未在象征性的入口处停留。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熙攘(尽管已减弱)的人群,越过供奉于玉柱之上的历代英杰,似乎直接落在了圣堂深处、那些常人难以涉足的幽秘之处。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或动作,他们步履平稳,带着一种目的性极强的穿透力,如同两道无声的利刃,分开稀疏的人流,径直朝着圣堂一处光芒与阴影交织的核心区域走去,身影迅速被那些巨大的玉柱和厚重的历史阴影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