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乾与男子处理完女子的后事,夜色依旧深沉。
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这片历经喧嚣又重归寂静的土地上。
两人缓缓踱步,回到了下午发生那事的现场。
李乾弯腰,将那袋粟米稳稳地递到男子手中,神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男子,眼中满是怜悯与感慨。
这袋粟米,见证了昨日的纷争与悲剧,也见证了人性在困境中的挣扎。
男子接过粟米,手微微颤抖,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中对李乾满怀感激,若不是李乾,自己的妻子或许只能曝尸荒野,而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两人在沉默中伫立片刻,李乾抬眼望向月色下的远方,准备与男子告别。
就在李乾转身欲走之时,男子突然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恩公,请留步!”
李乾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男子。
男子一脸诚恳,眼中满是期待,说道:
“恩公,您对我家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如今家中虽简陋,但恳请您务必到寒舍一坐,让我能稍尽心意。”
李乾面露犹豫之色,说道:
“不必如此客气,你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顾,且好好生活便是,无需这般答谢。”
男子却不肯放弃,再次恳切说道:
“恩公,若您不答应,我心中实在难安。这一路来,我深知您是心怀大善之人,就当是给我一个感恩的机会。”
李乾看着男子那坚定且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动容。
他思索片刻,最终点头答应。
毕竟,他也想趁此机会,更深入了解男子一家的生活状况,以便为改变这一切做更周全的打算。
于是,男子在前引路,李乾跟在其后,两人朝着男子家中走去。
一路上,月光清冷,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路边的野草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凄凉。
偶尔有夜鸟从头顶飞过,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打破这夜的寂静,更添几分萧索。
踏入男子家中,屋内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男子摸索着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墙壁因年久失修,布满了裂缝,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月光透过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家中仅有的几件家具,破旧得几乎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李乾心中诧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正挥舞着小手,发出阵阵啼哭。
男子快步走到婴儿身旁,轻轻将其抱起,眼中满是慈爱与无奈。
他看向李乾,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讲述起妻子的过往。
“恩公有所不知,我叫赵季,我的妻子叫嫣儿。”男子抱着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嫣儿原本居住在邻村,那村子虽不大,却也有几分热闹。”
“她生得眉清目秀,身姿婀娜,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家中父母皆是本分的庄稼人,一家人虽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听到这里,李乾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诧异。毕竟,那女子如今的模样,实在难以与眉清目秀、身姿婀娜联系起来。
李乾暗自思忖,眼前所见与赵季描述中的差异,或许并非毫无缘由。
联想到这女子生前种种,李乾心中渐渐有了推测。
想必是那些年在地主家所遭受的非人折磨,给她带来了沉重的身心创伤。
先是孩子夭折,这犹如晴天霹雳,让她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塌。
而后又被诬陷、驱赶,在风雨中艰难求生,这样的经历无疑让她的身体和心灵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长期的痛苦与压力,或许致使她的身体内分泌失调,进而引发了某种疾病,使得她的身形逐渐变得臃肿肥胖。
再加上后来生活的困苦,缺医少药,病情愈发严重,才导致了最终如此模样。
如此想来,这女子的一生实在是太过悲惨。李乾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怜悯之情。
于是他就继续听了听,总算是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这后面啊,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
那年,邻村的地主家要为儿子选妾,四处打听年轻貌美的女子。
嫣儿就这样被地主家的管家看中,强行带到了地主家。
初入地主家,嫣儿满心恐惧与无助。
那地主家的深宅大院,对她来说宛如一座牢笼。
雕梁画栋的房屋,在她眼中却透着无尽的阴森。
院子里的假山怪石,在月光下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地主的儿子起初对她还算温柔,可这份温柔在地主妻子的挑唆下,渐渐消散。
地主妻子本就善妒,见不得小妾受宠,整日在地主儿子耳边吹风,说尽嫣儿的坏话。
慢慢地,地主儿子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甚至开始恶语相向。
嫣儿在这压抑的环境中,每日以泪洗面,心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不久后,嫣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这本该是一件喜事,可在这勾心斗角的地主家中,却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地主妻子眼见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心中妒火中烧,开始谋划着如何除掉这个孩子。
她先是暗中指使下人,在嫣儿的饮食中动手脚,故意减少营养供给,让她身体愈发虚弱。
接着,又买通了为她诊脉的郎中,开一些看似补身,实则有害的药方。
嫣儿虽有所察觉,但在这地主家中,她孤立无援,根本无处诉说,也无力反抗。
终于,在一个狂风呼啸、暴雨倾盆的夜晚,电闪雷鸣照亮了整个夜空。
嫣儿腹中剧痛难忍,她痛苦地挣扎着,呼喊着,声音在空旷且阴森的房间里回荡,却无人施以援手。
地主妻子站在门外,冷眼旁观,脸上满是恶毒的快意。
最终,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孩子的夭折,让嫣儿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