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包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罗峰用整个上半身护着，任凭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进衣领。
“小心脚下！“
罗峰突然拽住李万一。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前方被山洪冲垮的路面。
李万一踉跄了一下，急救箱的金属扣撞在肋骨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罗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看向远处隐约的灯火：
“电话里说的红砖房应该就在......“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着雨点抽在他们脸上。
李万一把器械箱往怀里紧了紧。
他的防水衣早就湿透了，但无菌包里的气管切开包还保持着干燥。
这得多亏罗峰，一路上宁可自己淋成落汤鸡也要给器械挡雨。
突然，李万一僵住了：
“罗医生！那是什么？“
他指向雨幕中一个摇晃的黑影。
罗峰立刻蹲下身，将器械箱轻轻放在稍高的石块上。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时，他们看清了。
那是个弯腰前行的身影，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是病人？“李万一声音发颤，
“不可能啊！气管损伤怎么敢在暴雨里移动......“
黑影越来越近。
罗峰突然冲了出去，溅起的泥浆打在李万一脸上。
他这才看清，那是个浑身湿透的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个裹在塑料布里的孩子。
“大夫！救救我闺女！“
汉子扑通跪在泥水里。
塑料布掀开一角，露出张小脸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罗峰的手指已经搭上女孩颈部。
他瞳孔骤缩——皮下气肿比预想的更严重，整个脖子肿得像充气的轮胎。
“快！找一个平坦处！“罗峰厉声道。
李万一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
雨点砸在金属扣上，像催命的倒计时。
罗峰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跌坐在泥水里的父亲：
“你们怎么......“
“房子塌了......“
汉子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闺女说......大夫来了要接......“
一道闪电照亮罗峰颤抖的双手。
他深吸一口气。
此刻，雨声、雷声、李万一的抽气声，都远去了。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雨夜，罗峰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远处山坡传来树木断裂的脆响。他猛地抬头，雨水灌进眼眶也顾不上擦。
“滑坡！“罗峰嘶吼着抓起气管切开包，另一只手拽起跪在地上的父亲。
李万一还蹲在地上解器械箱，闻言茫然抬头，正看见百米外一道泥浪排山倒海般压来。
罗峰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四周。
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他瞥见右后方岩壁上有一道黑黢黢的裂缝。
“那边！“他一把抄起女孩塞给李万一，“抱着孩子跑！“
三人跌跌撞撞冲向岩壁。
泥浆已经漫到脚踝，每跑一步都像在挣脱无形的枷锁。
李万一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抽搐，气管漏气的嘶嘶声混在风雨中格外刺耳。
“快啊！“
罗峰转身拽住落后的父亲。
就在泥浪离他们不足十米时，他看清了那道裂缝。
是个半人高的山洞。
李万一几乎是摔进去的，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罗峰把父亲推进去后自己刚扑进洞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泥沙碎石暴雨般砸在他还露在外面的小腿上。
洞内漆黑如墨，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罗峰艰难地翻过身，摸到小腿火辣辣的疼。
他顾不上检查伤势，哑着嗓子问：
“孩子呢？“
“在这......“李万一的声音发颤。
一道手机亮光升起，照出女孩青紫的脸。
塑料布早不知丢在哪了，她单薄的睡衣湿透贴在身上，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黑暗瞬间吞没了众人。
洞内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淡淡的铁锈味。
罗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正顺着胳膊滴落。
父亲突然跪下来“咚咚“磕头，额头撞在岩石上的闷响在洞里回荡。
“恩人......“他哽咽着去抓罗峰的手，“要不是您发现这个洞......“
李万一瘫坐在地上，器械箱紧紧抱在怀里。
手机屏幕亮起时，照出他惨白的脸：
“罗医生...你救了...救了所有人...“
罗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他跪下来检查女孩的气管套管，确认没有移位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是这座山救了我们。“
父亲突然跪下来，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头上，哽咽着说了句方言。
李万一悄悄告诉罗峰，那是“山神保佑“的意思。
一滴水珠从钟乳石上落下，正好打在罗峰手背的伤口上。
他望着洞外如注的暴雨，此时，扭头看着小女孩说道。
“李哥，准备手术。”
白晓晓的登山鞋早已陷在泥泞里，此刻她赤着脚站在及膝的洪水中。
小林肩上的摄像机红灯还在闪烁，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正以每秒上百的速度飙升。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位于青山镇小岭村外围。“
白晓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湿透的刘海捋到耳后，
“可以看到山洪已经...“
一道刺眼的闪电劈过，照亮了不远处正在崩塌的山体。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小林调整焦距的手突然僵住。
镜头里，混着巨石的泥浪正朝他们奔涌而来。
弹幕瞬间爆炸：
[天哪！快跑啊！]
[那个医生是不是也在灾区？]
[危险！摄像师别拍了！]
“撤！“白晓晓拽住小林的摄影马甲。
他们转身时，浑浊的洪水已经漫到大腿，推着断裂的树枝撞击他们的膝盖。
小林突然指向右前方：
“白姐！那边有个山洞！“
摄像机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直播画面里闪过岩壁上那道黑黢黢的裂缝。
白晓晓的脚底被碎石划出血痕，但她顾不上疼。
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脆响，泥浆已经舔上她的后腰。
在最后一刻，她抓住洞口垂下的藤蔓，把小林连人带设备拽了进来。
山洞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
白晓晓的后背紧贴湿冷的岩壁，听着山洪从洞口呼啸而过的轰鸣。
黑暗中，小林的摄像机还在运转，红外模式自动开启，镜头里映出两人惨白的脸。
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信号怎么断了？]
[刚才最后画面是进山洞了吧？]
[祈祷平安...]
白晓晓摸索着掏出防水手机，微弱的亮光下，她看到洞壁渗水形成的小溪正漫过脚边。
小林突然压低声音：“白姐...你听...“
在洪水轰鸣的间隙，隐约传来金属器械的碰撞声。
白晓晓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她采访过无数次的手术器械声。
“有人在山洞深处。“
她无声地用口型告诉小林，手指向洞穴更黑暗的深处。
摄像机红灯再次亮起，直播间信号突然恢复，画面里只剩下模糊的岩壁和不断晃动的手电光。
弹幕瞬间沸腾：
[是救援队吗？]
[天啊！这是在干什么呢？]
[镜头转过去啊！]
小林调整着焦距，白晓晓却按住他的肩膀。
职业敏感让她意识到。
如果真是紧急手术，贸然闯入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对着镜头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
这个习惯性的噤声动作，让直播间观众人数瞬间突破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