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朱允熥在御书房的据理力争仍在耳畔回响…………年轻皇孙口中“完美掌控军队之法“的论调,让这位开国帝王冷笑不已…………二十六载帝王生涯,他踏过尸山血海建立大明,从乞丐到天子的传奇,足以让他俯视古今…………此刻踩着夕阳余晖归来,他的眼角眉梢都浸着三分傲慢,仿佛这宫阙内外,皆在他股掌之间…………
转过乾清宫回廊时,朱棣正巧捧着边疆战报走来…………暮色将朱元璋的身影拉得很长,那副昂首阔步的模样,让见惯沙场风云的燕王也微微一怔…………朱棣望着父亲紧绷的下颌线和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心头泛起疑惑:自漠北捷报传来后,许久未见父皇这般意气风发…………
“父皇万安…………“朱棣躬身行礼,目光却悄悄打量着朱元璋泛着红光的脸庞,“瞧您这精气神,莫不是又得了什么天大的喜讯?“
朱元璋负手而立,龙纹靴尖碾过阶前枯叶…………他转头看向这个最肖自己的儿子,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老四,且等着看好戏…………“苍老的笑声在廊下回荡,惊起檐角两只白鸽,扑棱棱飞向暮色深处,“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这回总要栽个跟头…………“
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朱棣攥着战报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寒意顺着靴底爬上脚踝,他却浑然不觉…………朱允熥近来在军中动作频频,新设龙武旅的消息早已传遍朝野…………若说有人能让这位被捧在掌心的皇太孙“吃瘪“,倒真是桩值得期待的事…………
奉天内殿里,鎏金兽首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将朱允熥的面容笼在朦胧之中…………父亲离去时轻蔑的眼神仍在眼前挥之不去,年轻皇孙捏着案上兵书的指节发白…………窗外秋蝉嘶鸣渐弱,他忽然起身推开雕花窗棂,任凉风卷着枯叶扑进殿内…………
“难道真无万全之策?“朱允熥喃喃自语,目光掠过墙上悬挂的《大明舆图》…………龙武旅的驻地标记在图上泛着朱砂红,像道未愈的伤口…………新募的万余士卒虽装备精良,却如散沙般难以凝聚,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冰凉的触感突然让他想起父亲那句“世上哪有完美的办法“,心中猛地一动…………转身走向密室的脚步带起衣摆猎猎声响,暗格里藏着的“万物商城“玉牌在烛火下泛起微光…………
当指尖触到玉牌的瞬间,空间仿佛扭曲变形…………无数光点在眼前流转汇聚,化作密密麻麻的人才名录…………朱允熥的瞳孔剧烈收缩,目光掠过“军事指导员“的选项时,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划动界面,将从旅到连各级所需的人才尽数解锁…………
“要快,必须快…………“他喃喃自语,额角沁出细汗…………玉牌光芒大盛,转眼便吐出一卷明黄色圣旨…………朱允熥抓起狼毫,在空白处重重写下“指导参将“四字,墨迹未干便对着虚空下令:“即刻任命朱世成总领其事,三日内务必到任…………“
三日后的龙武旅大营,晨雾尚未散尽…………朱世成率领二十余名指导参将纵马而来,腰间新配的鱼符在朝阳下闪闪发亮…………蓝玉身披锁子黄金甲立于辕门前,望着这支陌生队伍,浓眉拧成了疙瘩…………
“蓝将军…………“朱世成翻身下马,将圣旨高举过顶,“卑职奉皇太孙令,特来协助训练新军…………“
蓝玉扫过圣旨末尾朱允熥的亲笔花押,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某征战半生,倒要听听,这思想教育如何能让士卒以一当十?“他伸手握住腰间刀柄,鎏金吞口在晨光中泛着凶光,“军队要的是筋骨,是血性…………每日百趟折返跑、千次刀枪练,才是制胜之道…………“
朱世成不慌不忙展开一卷《士卒训诫录》,纸张间还带着墨香:“将军所言极是,但强军之道,不止于筋骨…………“他指向校场上正在列队的新兵,“您看那些农家子弟,若不知为何而战,即便练得钢筋铁骨,又能有几分战力?“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只见一队新兵手持木枪,正对着稻草人反复刺杀…………汗水浸透的短打衫紧贴脊背,却个个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如木偶…………
蓝玉的脸色愈发难看,正要反驳,却见朱世成抬手示意…………几名指导参将快步上前,将新兵们聚在树荫下…………其中一人扯开嗓子:“兄弟们可知,咱们为何而战?“
“为...为吃粮…………“有个新兵怯生生地回答…………
“错…………“朱世成突然大喝,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咱们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不再受蒙古鞑子欺凌…………为了让江南的稻米不再被抢,让塞北的牛羊不再被夺…………“他的声音带着魔力,在场新兵们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蓝玉望着这一幕,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前的伤疤——那是洪武五年漠北之战留下的…………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带着三千死士夜袭王帐?可如今的新兵...他沉默良久,突然放声大笑:“好…………朱指导,某便拭目以待,看你们如何用这教化之术,练出能与北元铁骑争锋的虎狼之师…………“
暮色渐浓时,龙武旅的营房里飘出梆子声…………朱允熥站在城头,望着营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手中茶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晚风卷着远处传来的军歌,歌词竟是新填的:“保家卫国守四方,龙武儿郎当自强...“
他嘴角微微上扬,将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奉天殿的飞檐在夜色中勾勒出锋利的轮廓,父亲那日的嘲讽犹在耳边,却已不再重要…………在这个满是枯叶的深秋,一支前所未有的新军,正在南京城外悄然蜕变…………
深秋的龙武旅大营,晨雾裹挟着寒意在营房间缭绕…………蓝玉身披玄铁甲胄,腰间的鎏金狮头佩刀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正在操练的士兵,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朱世成身着青布棉袍,腰间别着一方黄铜令牌,不卑不亢地立在一旁…………听到蓝玉的质疑,他儒雅地一笑,拱手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正如古训所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不过,这汗水不仅要流在训练场,更要淌进每个士卒的心里…………“
蓝玉浓眉一挑,铁手套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哦?愿闻其详…………“
朱世成指向正在烈日下操练的新兵方阵,说道:“您看那些士卒,个个身强力壮,兵器使得虎虎生风…………但若不知为何而战,这一身武艺不过是无源之水…………“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忠义录》,“某以为,真正的强军之道,在于让每个士兵都明白,他们手中的刀枪,是为守护大明山河,为庇佑万千百姓…………“
蓝玉沉吟片刻,忽然仰头大笑:“好…………朱指导这话深得我心…………“他转身对亲兵喝道:“传令下去,今日加练两个时辰…………“说罢,踏着满地霜华大步离去,厚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校场上回响…………
等蓝玉的身影消失在辕门外,朱世成神色一凛,目光扫过身后二十余名指导参将:“诸位,即刻按计划行事…………“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我们的使命,是要让这支军队真正明白,何为忠,何为义…………“
“是…………“众人齐声应道,腰间的铜铃随动作发出清脆声响…………他们如同四散的星火,迅速融入军营的各个角落…………
三日后,蓝玉再次踏入龙武旅大营…………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名将瞳孔骤缩:曾经松散的队伍如今队列严整,士卒们目光如鹰,手中长枪如林…………更令他震撼的是,当队伍齐刷刷转向他行礼时,那整齐划一的动作,竟如同机械般精准…………
“朱指导,这...“蓝玉喉头滚动,声音里难掩惊讶…………
朱世成站在点将台上,神色平静如水:“不过是些粗浅功夫…………“他抬手示意,一队士兵抬着一箱箱书籍走来,“真正的变化,在这里…………“
蓝玉凑近一看,箱中整齐码放着《大明律》《忠君要义》等书籍…………他随手翻开一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墨迹未干…………
“每日卯时,我们会组织士卒读书识字…………“朱世成解释道,“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战…………“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蓝玉快步登上瞭望台,只见数千士卒正在进行实战演练…………更让他惊讶的是,演练结束后,士卒们竟自发围坐在一起,讨论战术得失…………
“大将军请看…………“朱世成递来一本《训练日志》,“这是士卒们自己写的心得…………“
蓝玉翻开日志,潦草却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今日演练,三排兄弟配合失误,险些酿成大祸…………明日定要加练,绝不能让袍泽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看到了吗?“朱世成轻声道,“当他们明白彼此是为了共同的信念而战,自然会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蓝玉沉默良久,忽然转身走向校场…………当他登上点将台的瞬间,原本喧闹的军营突然鸦雀无声…………所有士卒整齐地挺直腰板,目光中透着敬畏与期待…………
就在蓝玉准备训话时,一声清亮的呐喊突然响起:“忠君爱国,为陛下而战…………为大明百姓而战…………“
这声呐喊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浪…………数千士卒齐声高呼,声浪排山倒海,震得城墙上的青砖簌簌作响…………蓝玉只觉耳膜生疼,却无法移开视线——他看到,每个士卒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他从未在任何一支军队中见过的赤诚…………
“这...“蓝玉转头看向朱世成,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朱世成望着沸腾的军营,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大将军,这便是信念的力量…………“
蓝玉缓缓摘下头盔,任由秋风拂过斑白的鬓角…………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朱允熥派来的这些指导参将,看似文弱,实则在做着比任何严酷训练都更重要的事——他们在重塑军魂…………
“从此以后,这支军队...“蓝玉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城,喃喃自语,“再也不是某个人的私兵…………他们只属于陛下,属于大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千钧,“陛下,真乃天选之人啊...“
夕阳西下,余晖将龙武旅的军旗染成血色…………那面绣着“忠“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支新生军队的传奇即将开始…………蓝玉握紧腰间的佩刀,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或许,大明的强军之路,真的要从此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