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发动宫变,逼迫咱退位,然后把老四、允炆我们祖孙三人都圈禁在皇城之中当鱼饵?“朱元璋浑浊的眼眸中泛起血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腰间玉带扣硌得龙椅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佝偻的脊背绷成一张满弓,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殿内格外清晰。
“然后用我们的身份来钓外面忠于我们的鱼群?“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动着,脖颈处的老年斑随着激动的情绪愈发明显。案头未干的朱砂墨渍在烛火下泛着暗红,仿佛凝固的血。
朱允熥望着祖父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喉间涌上一丝苦涩。金丝盘龙冠下,少年帝王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玄色龙袍袖口随着他下意识的动作轻轻晃动。殿外穿堂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当声混着更夫梆子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冷。
“皇爷爷,您是想多了,想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朱允熥强挤出一丝笑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并未缓解他的紧张,反而让他想起幼时祖父手把手教他辨认兵书的场景。此刻老人眼中的猜忌,却比辽东的寒风更刺骨。
朱元璋枯树皮般的手掌再次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汤溅出,在明黄圣旨上晕开深色痕迹。“咱就知道是这样,你绝对不会承认。“老人颤巍巍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毕竟想要当一名名垂青史的帝王,史书上绝对不能出现这等幽禁咱和老四、允炆的污点!“
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将朱元璋的影子投射在蟠龙柱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巨兽。朱允熥望着老人斑白的鬓角,突然想起前日御花园里看到的那株枯梅——明明枝桠早已干枯,却仍倔强地绽着几朵残花。
“皇爷爷,您要知道,历史是胜利者写的。“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拔高。殿外突然响起闷雷,闪电透过雕花窗棂将祖孙二人的身影割裂,又瞬间隐入黑暗。朱元璋死死盯着孙儿,浑浊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情绪,许久才缓缓落座,龙袍褶皱间滑落一枚褪色的玉佩,正是当年朱标大婚时他亲手所赠。
朱允熥望着祖父膝头的玉佩,喉头发紧。“老爷子,您喝了茶后回去瞧瞧后院子什么地方容易开地。“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着,目光却紧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羊皮纸边缘被烛火烤得微微卷曲,墨迹在暗处泛着诡异的幽光。
朱元璋突然暴起,龙椅与青砖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你这是要赶咱走?“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几乎戳到朱允熥鼻尖,浑浊的气息中带着浓重的药味——那是太医院每日煎制的续命汤药。
朱允熥望着祖父因暴怒而涨红的脸,突然想起幼时生病时,老人彻夜守在榻前,用布满老茧的手为他擦拭额头的模样。“皇爷爷,朕还要处理政务,朕很忙啊。“他的声音放软,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疲惫。案头时钟漏的滴水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你处理你的便是,咱当了快三十年的皇帝了,能指导指导你。“朱元璋一屁股坐回龙椅,袍角扬起的灰尘在光束中翻滚。他随手抓起朱允熥的御笔,在奏疏空白处龙飞凤舞地批注,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在战场上撕裂敌军战旗的声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玉身披玄色大氅踏入殿内,甲胄碰撞声惊动了正在批注奏疏的朱元璋。这位老将瞥见端坐在龙椅上品茶的太祖皇帝,心中顿时了然,单膝跪地时,腰间弯刀与青砖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陛下,开国公多次向臣提出,想要让他并入利剑特种中队。“蓝玉声如洪钟,殿内烛火映得他古铜色的脸庞泛起油光。他偷偷瞥了眼龙椅上的朱元璋,见老人眯起眼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朱允熥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舅舅是痴迷于飞天吧?“他想起前日在观星台,常昇望着热气球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殿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雨打芭蕉的声音,为这场对话增添了几分闲适。
“舅姥爷这事儿你怎么看?“朱允熥将茶盏推到蓝玉面前,青瓷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缠枝莲纹缓缓滑落。蓝玉望着茶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苦笑着摇头:“拦不住,但臣又怕他弄不好一不小心就升了天。“
朱允熥沉吟片刻,案头烛火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光。“无妨。“他提笔写下敕令,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就调开国公去利剑。不过要提前告诉舅舅,利剑的训练可是很吃苦的,若是连训练都过不了,那会很丢人。而且告诉他,一切将会重头再来,从个小兵做起。“
蓝玉眼中突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甲胄缝隙间露出的脖颈青筋暴起:“陛下,臣也和能吃苦,臣也愿意从一个小兵做起。“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驰骋在新式战场的模样。
朱允熥微微一愣,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洇出墨团。“舅姥爷也想去利剑?那可不成。“他望着蓝玉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想起这位老将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心中却泛起一丝担忧。
蓝玉连忙摇头,甲胄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天上飞的臣把握不住,臣听朱队长说......地上还有种会跑的铁疙瘩叫坦克。“他的眼神中满是向往,仿佛已经看到钢铁巨兽在沙场上轰鸣的场景。
龙椅上的朱元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手中茶盏剧烈晃动,茶汤泼洒在明黄龙袍上。老人望着殿内侃侃而谈的众人,浑浊的眼眸中满是困惑。“利剑特种中队是什么?“他喃喃自语,“什么飞天什么常升这崽子要升天了?还有坦克这东西又是什么......“
奉天殿外,雨越下越大。
奉天殿内,蟠龙柱上的鎏金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青瓷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缠枝莲纹缓缓滑落,在明黄龙袍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望着下方侃侃而谈的朱允熥与蓝玉,喉结几次滚动,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蓝玉甲胄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古铜色的脸庞因激动而泛起油光:“陛下,臣也和能吃苦,臣也愿意从一个小兵做起!“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得梁间栖息的夜枭发出一声怪叫。
朱允熥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玄色龙袍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望着蓝玉眼中炽热的光芒,想起前日在沙盘推演时,这位老将用匕首在沙土上划出的骑兵阵型——那分明是后世装甲集群作战的雏形。案头狼毫笔杆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宛如凝固的血。
“凉国公,你的想法朕不同意。“朱允熥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蓝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甲胄缝隙间露出的脖颈青筋微微凸起。殿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雨打芭蕉的声音混着更夫梆子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冷。
朱元璋下意识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枯瘦的手指攥紧了龙椅扶手。他看着孙儿端坐在御案前,金丝盘龙冠下的侧脸被烛火镀上一层暖光,恍惚间竟与三十年前的自己重叠。案头时钟漏的滴水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不过,凉国公放心吧,“朱允熥突然展颜一笑,提笔在奏疏上写下几行小字,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以后若是真的有了坦克军团,定然让你统领!“
蓝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单膝跪地时,腰间弯刀与青砖相击发出清脆声响:“臣提前谢过陛下!“他正要继续汇报,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龙椅上的朱元璋。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扣,浑浊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情绪。
朱允熥似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蓝玉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陛下,您让臣重新筛选京营八大营的士卒,已经挑选完毕了。“竹简展开时发出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朱允熥接过竹简,烛光将他的睫毛投影在宣纸上,形成细小的阴影。“五万多人......符合朕要求的识字懂得文化之人只有区区二百人?“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指尖重重叩击着竹简上的数字,“五万多人最后只挑选出了七千人,勉强够一个旅的了。“
蓝玉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羊皮纸边缘被烛火烤得微微卷曲:“敢问陛下,何为旅?“
朱允熥起身踱步,玄色龙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他想起现代军事教材里的编制图,想起那些轰鸣的钢铁洪流。“以后军队进行改革,军事编制就按照旅算。“他突然驻足,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将这七千人编制成为龙武一旅!负责京师护卫之策!“
朱元璋的手指猛地收紧,龙椅扶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望着孙儿指点江山的模样,恍惚间回到了洪武初年——那时他也是这样,在应天城头对着地图,将大明的版图一寸寸勾勒。
“凉国公,以后这一旅就归你统辖了。“朱允熥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思绪。蓝玉再次行礼,甲胄碰撞声中,他缓缓退出大殿。脚步声渐渐远去,殿内只剩下时钟漏单调的滴水声。
朱元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手中茶盏剧烈晃动,残余的茶汤泼洒在龙袍上。他扶着龙椅艰难起身,袍角扬起的灰尘在光束中翻滚。“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坦克咱也不知道,“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凤阳口音,“你们说的坦克军团咱也不懂。“
他蹒跚着走到御案前,枯树皮般的手指抚过朱允熥写下的敕令。墨迹未干,在烛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但是你说到了龙武卫......哦,你小子称之为龙武旅这事儿咱懂啊。“老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几分欣慰,“这道题,咱会啊!“
奉天殿内,铜鹤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将朱元璋布满皱纹的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老人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与殿外忽远忽近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他眯起浑浊的眼睛,盯着下方正在批阅奏折的朱允熥,喉间突然发出一声冷哼,惊得案头栖息的烛蛾扑棱着翅膀乱飞。
“大逆孙,“朱元璋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凤阳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手下这蓝玉可是个头生反骨的东西。“他刻意将“反骨“二字咬得极重,枯树皮般的手指重重拍在扶手的螭龙雕刻上,震得镶嵌的宝石微微发颤。
朱允熥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宣纸上的墨迹顿时晕开一小片。他抬眼望向龙椅上的祖父,烛光映得老人眼窝深陷,嘴角的法令纹如同刀刻一般。殿外的夜风卷起窗棂上的明黄帷幔,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扭曲变形。
“你说说他现在掌管了你麾下的这什么龙武旅,“朱元璋向前倾身,龙袍下摆扫过龙椅前的白玉阶,“以后会不会也给你来一场宫变?“话音未落,殿内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惊得梁间悬挂的鎏金编钟嗡嗡作响。
朱允熥将狼毫搁在笔架上,玄色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祖母留给他的翡翠镯子。他望着祖父眼中闪烁的算计,突然想起幼时在凤阳老家,老人也是这样眯着眼睛,教他如何识破市井小贩的诡计。此刻殿内弥漫的檀香混着墨香,倒与当年的烟火气息有几分相似。
“挑拨离间。“朱允熥在心中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子的纹路。他当然清楚蓝玉的分量——这个在鄱阳湖之战中赤膊上阵的猛将,曾在冰天雪地中为他送来救命粮草,甲胄上的积雪融化后,在他床前晕开一片血色。殿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炒豆子般的声响。
朱元璋见孙儿沉默不语,布满老年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端起案头的茶盏,却发现早已凉透,随手将茶盏重重搁回,青瓷与白玉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蓝玉就算是对你忠心耿耿,“老人转动着腰间的玉带扣,铜环相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他手下的那些个兵将呢?“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朱允熥心上。他想起昨日校场点兵时,龙武旅将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得地面发颤,那些年轻的面孔上既有对他的敬畏,也有对未知的渴望。殿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蟠龙柱上,显得有些单薄。
“大逆孙,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朱元璋的声音放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望着孙儿紧锁的眉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在应天城头,面对陈友谅的百万大军,他也是这样彻夜难眠,反复推演每一种可能。
朱允熥缓缓站起身,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影影绰绰的宫墙,突然想起蓝玉曾说过的话:“末将这条命,是陛下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雨滴顺着屋檐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朵朵水花。
朱元璋见孙儿陷入沉思,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挺直佝偻的脊背,故意将龙袍的下摆整理得平平整整,等着孙儿来请教。殿内的时钟漏发出规律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要听咱劝,朱允熥,“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诱哄,“这些人你把握不住。“他期待地望着孙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虚心求教的模样。
朱允熥却突然转身,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皇爷爷,您还别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他伸手接过太监递来的披风,披在肩上,“我要好好想一个完美的解决的办法来。“
这句话让朱元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孙儿重新坐回御案前,提笔继续批阅奏折,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老人感觉脖颈因长时间仰起而酸痛,心中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个孙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咱倒是要看看,“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你能够想到什么完美的办法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赌气,又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朱允熥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停留在案头的《孙子兵法》上。泛黄的书页间夹着蓝玉去年送来的狼毫,笔杆上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字。殿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琉璃瓦上,泛着清冷的光。
朱元璋在殿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想起自己建立大明后,为了掌控军权,废除丞相制度,设立五军都督府。那些不眠的夜晚,他在烛光下反复修改军制,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心血。此刻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应天皇宫。
“所以,朱允熥你这小子那有什么完美的办法来?“老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最终还是要来求咱的啊。“他故意将袍袖甩得哗哗作响,昂首挺胸地向殿外走去,靴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回荡。
朱允熥望着祖父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笔写下“军制改革“四个大字。墨迹未干,窗外的月光便洒了进来,将字迹映得发亮。殿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鼓,在寂静的皇宫中,一场关于军权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