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宋宋垂眸， 有些恍惚地看向自己指尖。
白皙的指尖，指甲修剪的干净。
沾染了温润的水汽。
她轻抿了下唇。
挥掉脑子里对刚才触感细致反复的回忆。
走到灯光通明的吧台倒水。
倒完水回去。
顾旻已经通完电话，手机又被随意地搁在床头柜上，大抵是头疼， 他撑着手肘按太阳xue， 面上神情很淡， 带着很重的倦意， 但还没有躺下睡觉， 依旧散漫地靠在床头，看着她进门。
宋宋将水递给他。
“谢谢。”顾旻嗓音哑， 接过喝了大半， 他将水杯搁在床头柜上，再看她，嗓音就带了些倦意，懒懒的，“我再睡会。”
宋宋点头，“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喊我。”
顾旻垂眸躺下， 嗯了声，很快闭上眼。
宋宋这三年来见他过敏的次数不多， 她在京榆大多的时间都在学校上课， 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一点都没有照顾他过敏时的经验。
只知崔兰君对他过敏很是紧张。
往往他烧已经退了几天还总询问他状况。
如今崔兰君不在，宋宋心里还是有些慌。
她在微信上问了问家里的家庭医生。
医生说没什么事，吃了药观察到退烧就好。
顾旻睡得格外快， 额发凌乱，鸦羽般的长睫安静闭着， 呼吸已经趋于平稳，他五官锋芒很盛，棱角锋利，即使生病睡着了，也看上去颇具攻击性，让人很难靠近。
宋宋收了手机，不太放心，就守在床边。
退烧药已经吃了，但现在还没起效，宋宋见看睡时偶尔轻皱眉，知他是头痛，就去拿了洗手间，拿了湿毛巾来替他物理降温。
凉的湿毛巾轻搭上他额头。
顾旻喉结轻动，脑袋无意识地往她这边挪了点。
宋宋观察到他没再皱眉，睡得好像要比刚才好上一些，轻弯了下唇，她干脆就盘腿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手搭在床沿，下巴搁在手上，歪头看他近在咫尺的睡颜。
顾旻睡得沉。
但就算是睡着，额头上顶着个湿毛巾。
也矜贵到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
宋宋隔一会帮他换一次湿毛巾，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她按铃让服务送了一些新鲜食材上来。
顾旻在家饮食都很规律。
生病了更应该按时吃饭。
但宋宋已经不敢再让酒店送中餐上来了。
她准备自己做。
她也告知了酒店顾旻过敏这件事情。
没过一会，就有两排穿着正式精致的经理过来诚恳致歉。
说是厨房的实习生不小心在绿豆糕中加入了牛奶。
这件事并不是小事，按理来，周氏的酒店都会有他过敏食物的表格，严格把控，不会有出错。
之前顾旻在其他地方出差，住周氏的酒店都没出过差错。
如今在临吟，周家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顾旻既然决定提前行程回京榆。
那就说明在京榆有很重要的事情。
不仅仅是耽误事。
他过敏会高烧头疼。
会很难受。
宋宋对这道歉不予置评，只轻颔首，她知道，她的态度也不重要，背后，无论是周放还是顾月都会处理这件事。
她关上门，拿上食材进厨房。
套房里的厨房还挺大。
宋宋从送来的新鲜食材里翻出一小袋米，一把青翠欲滴的青菜，一小块干净的瘦肉。
准备熬一锅青菜瘦肉粥。
生病的人喝粥最好。
她细心地熬着。
将粥熬到细软糯。
她盛好，小心地端进房。
顾旻依旧安静地睡着。
连毛巾都安安稳稳地盖在额前。
宋宋将粥摆到床头柜上。
拿过测温计滴了下，37.5°，低烧。
看着架势，等退烧药药效一过，高热还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宋宋收起测温计，将顾旻额头被捂热的毛巾撤下，轻推了下他胳膊，喊道：“哥哥？”
推到第三次时。
他轻眯着睁开眼。
鸦羽般的长睫轻垂着。
“哥哥，喝点粥再睡。”
顾旻轻点头，垂头坐起来，再擡眸时，看宋宋已经紧张兮兮地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勺子，作势要喂他了。
他垂眸笑，点漆的黑眸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泛着柔柔的光。
睡太久，出口的嗓音哑，绕着低低的笑意，“我自己可以。”
顾旻说着，伸手从她手中稳稳接过小瓷碗和勺子。
他喝了两口，擡眸看她，“你煮的？”
宋宋点头，“好喝吗？”
顾旻这时候一般都没什么食欲，总觉得无论吃什么都是淡淡的苦味，他又喝了一口，点头，“很香。”
宋宋轻弯了下唇。
他视线落到摆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湿毛巾上，接着问，“你吃过了吗？”
宋宋愣了下，点头，“吃过了。”
顾旻不予置否，很快将粥喝完，宋宋伸手去接碗，想帮他拿出厨房洗，他没给，宽大的手掌单手扣着碗，反倒自己下了床。
他看上去没事人一样，依旧身姿高挺，背影肩宽腰窄，起身时对人的压迫感加倍放大。
宋宋跟着仰头。
又被他擡手轻拍了下脑袋，低哑的嗓音落下。
“我手没断，自己会洗，你去吃些东西。”
宋宋被他戳穿，垂眸轻哦一声。
跟在他身后出去。
门外光线亮。
宋宋在他背后小声提醒，嗓音软软的，“有些亮，会晃眼。”
得到一计低笑。
闷闷的，像是胸腔共振传出的。
宋宋盯着他宽大的后背，耳后轻轻染红。
顾旻脚步没停，没什么影响地径直出门，走想厨房，利落地将碗洗了，宋宋在一旁盛粥，他撂过来一眼，“中午就喝些粥？”
宋宋盛得认真，随意答道，“嗯，我在学校也吃不了多少。”
顾旻这才认真打量了下她。
好像是比在家中时要瘦一些。
她原本就够瘦了。
来家里三年给养的那么点肉。
到这一个月就快没了。
顾旻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等宋宋坐到餐桌上，一勺一勺地喝粥的时候，他轻拉开椅子在旁坐下，问她，“这边的饮食不合你口味？”
应该不会。
这事儿他之前就考虑过。
宋宋本身就是临吟人。
饮食也偏这边的口味。
何况她吃饭一向很乖，不挑食。
宋宋摇头。
顾旻看她，“那怎么到这边吃不了多少？”
宋宋倒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地问吃饭这一小事，她也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下，“我也不知道，或许前段时间是天气太热了吧，食堂排队人又多。也不是到这边就吃得少了吧，之前在家里，高中学习任务重，每天都很费脑力，很累，所以就会多吃点补充体力。”
顾旻听她讲话，心里莫名就想，如果宋宋就在京榆念大学的话，应该会常回家吃饭。
他沉默了两秒，说，“瘦成这样，我找人给你送一日三餐吧。”
“不用，”宋宋一惊，在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思索着到底是哪一句让他认为她大学食堂的饭菜已经不能吃到需要他让人给她送三餐的地步了，“不用，现在天气已经很凉快了，我们食堂挺好吃的，完全不需要送。”
瘦成这样。
她再次反省了下自己。
发现自己好像是瘦了些。
宋宋瘦了也不太明显。
她体重无论怎么变化，脸和手脚都是不变的。
宋宋体重最高的时候，是高一的冬天。
那时崔兰君找中医给她调身体，让她吃了一个冬天的中药。
中药很容易让人变胖。
她胃口也变得很好，加上家里做饭菜总会多一些，她不喜欢浪费，就算已经吃饱也会将剩下的吃完。
那时就还挺胖的，比现在胖十斤。
但宋宋那时候，脸也是和现在也差不多，紧致没什么肉，下巴尖尖的。
手和脚也很纤细，细细长长的。
所以她的体重变化不上称从外表很难看出来。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怎么注意。
但宋宋上下扫了眼自己，觉得自己确实瘦了些，但也没有瘦到他口中的“瘦成这样”的程度。
他说那话。
好像她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宋宋看他 ，试图说服他收回这个荒唐的提议，“我也没有很瘦吧，而且瘦一些不是还好看一些吗？”
顾旻没看她，垂眸看手机，嗓音低，一边说一边轻摇头，“不好看。”
宋宋轻歪头，看他。
她还是第一次从顾旻嘴里听到他谈论女孩子怎样好看怎样不好看。
他好像从不在意也从不关心这些。
所以宋宋一直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怎样的女生。
无法画出他理想伴侣的轮廓。
今天好像窥到了一点。
顾旻不喜欢瘦的女生。
那他应该是会喜欢较为丰满性感的女孩子。
宋宋想了下，觉得这风格她要想走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看他，嗓音认真，“那我等会再喝一碗粥。”
他好像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从手机屏幕中擡眸看她一眼，眼尾轻弯，又垂眸，“嗯。”
宋宋喝完这一小碗。
再去厨房盛粥的时候。
突然想到前两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帖子。
上面说。
【人一旦对喜欢有了具体的标准，那就说明，他/她已经有心仪的对象。】
宋宋想到高考前的那个采访。
采访问她未来男友的要求。
她对顾旻的描述。
底下的评论都纷纷赞同。
热评有一句。
【赞同，一般都是先有喜欢的人，再有的标准。甚至有时，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上喜欢了那个人，但是当别人问起的时候，标准会下意识地毫无原则地向他靠近。】
宋宋盛粥的手微顿。
她侧首看向外边，坐在餐厅的顾旻。
隔着餐桌上清晨刚换的新鲜花束。
他懒懒地倚在复古的餐椅上，清冷矜贵地如同上世纪的贵族，侧颜锋利，下颌线分明利落，姿态散漫，手机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上转了一圈，再点开，慢悠悠地打字回消息。
宋宋轻抿唇，难以控制地想。
他会不会，在她不在京榆的这段日子里，有了心仪的对象。
他指尖现在回的，会不会是喜欢的女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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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宋将手上的那碗粥端了出去。
她安静地喝粥。
顾旻瞥她一眼，见她半是僵硬半是机械地在那一勺一勺地喝粥，他看了一会，屈指轻敲了下桌面，等她缓慢擡睫，“不想喝不要硬喝。”
“你这，”顾旻轻扯了下唇，“搞得好像我逼着你喝似的。“
他凑近一点，看她脸色，意识到有点不对，坐正了点，嗓音试探，“就这么难喝，都要哭了？”
宋宋轻眨了下眼，垂眸，又喝了一口，她轻吸了下鼻子，嗓音软，又含糊不清，“嗯，很难喝。”
顾旻提醒道，“你自己煮的。”
他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自己想是哪句话说错了。
想了一圈。
觉得是自己那句随口那句“不好看”惹的祸。
确实不该说女孩子不好看。
怎样都不应该说。
他认错，但又觉得说她怎样都好看有些暧昧，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就变得委婉一些，“那我给你点些爱吃的？”
宋宋知道自己很不该因此显露情绪被他察觉，她很见好就收，轻弯唇，“嗯。”
又补充，“我等会自己点吧，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