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到了地方。
雪下大了点。
顾旻睁开眼， 看窗外，原本想叫她自个撑伞，他俩的身高有差距，雪下得又急又重， 被冷风吹得四处飘摇， 怕过高的伞护不住她。
但看她已经将自己伞收进包中， 还率先将他搁下的礼盒全都拎在手上， 拎了两手， 仰着小脸，狐貍眼一眨不眨地看他。
顾旻无奈下车。
撑伞。
走到她车侧。
将伞檐压低， 弯腰给她开门。
车门一开。
外头的冷空气倏地钻进来。
宋宋冷地轻抿了下唇， 下车。
钻进他伞中。
冷风吹乱她头发。
酒红色的长卷发蹭上他的袖口。
轻缠上他撑伞的冷白手腕。
冷风带着寒气，迎面吹。
宋宋被吹得脸生痛，迎风难以呼吸，又忘记戴围巾，她轻鼓腮帮子，下意识轻眯着眼将脸侧着，往他撑伞的手后躲。
顾旻垂眸看她， 点漆的黑眸深，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擡起， 又克制地放下。
好在路并不远。
很快进了院子。
一楼的门是开着的。
顾旻领着她敲门。
伞檐压得极低， 低到他需弯腰。
里头没人应。
他也不急，依旧缓慢地，保持频率地礼貌敲门。
宋宋透过生霜的窗子看里头。
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见。
敲了几分钟。
里头才应声。
“阿旻啊， 说了好多次了，门又没锁。”
顾旻才推门。
先侧身让她进。
宋宋拎着礼品进门， 嗓音甜，“老师新年好。”
符之闻躺在小摇椅上小憩，此时慢悠悠地站起，无奈地指了指俩，“两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宋宋还是第一次到一楼。
她这些天来，都是直接上二楼，来了就直接画。
符之闻不时过来看一眼，有时看了看就离开，有时坐下指点她一二。她画画时很认真，有时在作画，符之闻来了她都不知道。
一楼的装修很简单。
家具少。
同样摆满了花草和画作。
聊了会。
顾旻轻擡了下下巴，示意里头棋室，笑，“陪您下两把？”
“你坐，”符之闻给他倒了杯茶，摇了摇头，“我这老头子不用你陪，好好歇会。”
“得，”顾旻轻扯了下唇，“赢一回就不肯再下了。”
符之闻被气得地斜他一眼，“我那是担心你太累，你这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等会肯定还有事要忙吧，阿旻啊……”
“知道，”顾旻点头，“我保重身体，再忙也保重身体。”
符之闻被他噎了下次，没好气地叹气，“你每次就这样。”
顾旻笑，继续邀请，嗓音懒懒的，“来，下一把。”
宋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捧着盛热茶水的水杯听他们说话，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好像很少见老师吃瘪。
也很少见顾旻对长辈贫嘴。
她眼睛又大又亮，狐貍眼璀璨，琥珀浅眸亮，盯着人看时极难让人忽视。
顾旻说着说着，冷不丁往她那撂一眼，视线落在她轻弯的唇角上，嗓音轻往上挑，“你在那乐什么呢？”
符之闻也跟着看她，板了板脸，“上楼练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什么听。”
顾旻轻靠在沙发上乐。
宋宋有些欲言又止地轻抿了抿唇。
她可再过几个小时就成年了！
“知道了。”
宋宋背着包起身，轻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顾旻轻叠着腿。
没骨头地陷在沙发里。
在车上睡了一程，他这会精神头很好。
薄唇挂着笑，懒懒擡眸，眼下的小痣艳，眼眸泛着浅浅的笑意，平静又带着点挑衅地回视她。
他眼睛长得很绝。
不笑时清冷淡漠。
一旦带了笑意看人。
就带了点恰到好处的风流撩人。
宋宋被他看上这么一眼，看到脸上升温，她轻抿了下唇，收回视线。
若无其事地走开。
-
宋宋推开二楼画室的门。
准备画画时。
看到隔壁画桌上压了两张大篇幅的画作。
她看了眼。
是符之闻画的。
落款只落了个名字和日期。
落款名字的写法和之前在顾旻房间看到的那副画好像不大相同。
宋宋上次也没怎么看仔细，但她猜测那幅画应当是老师很早年的画作了。
因为画作的风格也并不相同。
宋宋的注意力落到日期上。
这两幅分别是除夕晚上和初二晚上画的。
老师过年期间也在画室么。
宋宋没再多看。
她坐回自己的画桌前。
老老实实地练画。
-
因为今天下午本来去画室晚，宋宋就没有再回家吃晚饭，到饭点儿了，出去放松般地散步了一圈，找了间便利店吃了一小碗关东煮就继续回画室画画了。
晚上宋宋练完画回家。
回到家。
她和平常一样，10点钟离开画室，到家时已经11点多。
崔兰君已经去睡了。
宋宋换好鞋，安静地背着包上楼。
书房的灯亮着。
门也半开。
宋宋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同站在窗边的低声将电话的顾旻对上眼。他还穿着西装，像是刚回来不久，领带被扯下，笔直修长的长腿立在落地窗前，身姿慵懒散漫，点漆的黑眸深，看她一眼，轻点了下头又淡淡收回。
宋宋轻抿了抿唇。
回到自己房间。
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澡过程中。
她突然觉得有点饿。
最近一直在被各种长辈使劲投喂中，加上过年，每顿都做了很多菜，宋宋不喜欢浪费，即使吃不下，还是会努力地吃吃吃。
胃口就被喂得大了点。
今晚上就吃了一碗关东煮，此时肚子开始抗议。
洗完澡。
宋宋在床上坐了会。
试图安抚自己的胃。
还是好饿。
越想不饿越饿。
宋宋不怎么喜欢吃零食，房间里自然就没有零食可以填肚子，实际上，这家里没有一个爱吃零食的，要是想吃东西，估计还得去冰箱里看看。
她挣扎了下，决定下楼觅食。
宋宋推开房门，一旁书房的灯还亮着。
下次还是买些零食放房间里吧。
她轻手轻脚地路过书房。
顾旻刚好拉开门，暖气足，他脱了西装外套，闲闲拎着手里，看她，“干嘛呢？”
宋宋脚步顿了下。
还没说话。
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
宋宋脸红了点，立马捂住不争气的肚子，狐貍眼擡眸看他，嗓音轻，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含糊，“我饿了……”
她穿着单薄的奶白色睡衣，楼下的温度要比楼上低，顾旻一边将手中的外套递她手里，一边往楼下走，嗓音淡，“我给你煮面。”
宋宋还因为自己肚子叫有点不好意思，注意力在试图减退自己脸上的温度上，他手上递过来什么就下意识地接了，无意识地抱在怀中，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跟上，嗓音轻，“我自己会煮的。”
她跟在他身后，有些急，嗓音软软的，“不用，哥哥你去休息吧，我会煮。”
顾旻腿长，走得快。
宋宋穿得拖鞋已经是最小码，对她来说还大一些，跑起来鞋面拍打地面会有声响，她不好跑得过于动静大，于是眼看着顾旻进了厨房，随后侧身关门，垂眸无情地落锁。
“……”
迟来一步的宋宋不死心地推了推玻璃门。
推不开。
宋宋轻抿了抿唇。
站在玻璃门前看他高瘦的身影。
他不看她。
忽视她强烈抗议的眼神。
懒懒地打开冰箱拿食材。
“……”
顾旻穿着白衬衫，冷白脖颈上青筋凸出，喉结明显，扣子系到性感的锁骨之下，离得这么远，看不清他锁骨上的朱砂小痣，他挽起白衬衫的衣袖，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侧身拿刀具时，白衬衫勾勒着的腰身细，又隐隐能看出肌肉的纹理，同宽大的肩膀显出鲜明又惹眼的对比。
他腕间的佛珠和指间的宽戒都没摘，垂眸切火腿时，手指修长冷白，骨节分明，指尖沾染上一点水汽。
宋宋看着看着。
脑子里莫名蹦出一个词。
人夫感。
她立即轻晃了晃脑袋。
脸上刚消的红又卷土重来。
顾旻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擡眸看过来，见她把他递她的外套呆呆地抱在怀里，无奈地朝她指一记，又指了下她怀里的外套，示意她穿上。
宋宋被他的突如其来的擡眸吓到，脸更红了，被他那么一指，眼睫颤了下，跟着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外套。
欸……
她茫然地轻眨了眨眼。
这什么时候抱她怀里的。
怪不得他没穿外套。
茫然了一会，反应过来他是要她穿上外套。
宋宋从美色中回过神，记起他把她无情地关在门外的事情了，再次抗议地看他，摇了摇头，轻鼓着腮帮子，一副你快让我进去你这样把我关在外面像什么样子的表情。
顾旻轻挑了下眉。
像是没意料她会摇头拒绝。
刚不是还看他看得好好的。
哪儿又惹她了。
他懒懒地歪了下头，手中的刀也随之停下，点漆的黑眸看她。
无言对峙三秒。
宋宋默默地将外套穿上。
淡淡的檀香味瞬间将她包裹。
好像他的气息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从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
宋宋垂眸。
看自己穿着奶乎乎的睡衣，又套上他西装外套的样子。
脸又红了点，她擡眸看他。
顾旻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她散漫地挥了挥手，让她别在外边杵着，去坐着。
宋宋将头摇得更厉害了。
她还想看他呢。
害怕被拒绝。
她连忙擡腿在外面走两步，一边走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活动一边看他。
意思很明显。
她不去坐，是因为要走走锻炼身体。
“……”
神经。
顾旻没搭理她，轻摇了摇头，垂眸继续切葱。
宋宋见他没再赶她。
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乐滋滋地抿了抿唇，一边佯装运动一边偷瞄他。
一边在心里感叹。
这人也太帅了吧。
怎么会有人在半夜厨房煮个面条也帅成这样的。
赶紧在脑子里记住。
等下回房间就画下来嘿嘿嘿。
怎么切个葱动作也能这么帅。
开个火也帅。
煎鸡蛋也帅。
下个面也那么帅。
怎么可以每个动作都那么帅的。
此时隔着玻璃看他。
好像小时候隔着玻璃看橱窗里的模特。
宋宋一边感叹一边缓慢地忘记了佯装锻炼。
等到他将面条盛出，一手端着，走过来轻拉开玻璃门时。
宋宋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假装什么，失去的玻璃门和距离的阻挡，她眼睛跟随着他，想要看清他锁骨处的小痣。
“……”
顾旻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往餐桌走，一边走一边撂话，嗓音散漫，尾调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轻嘲，“就那么饿，眼睛都盯直了。”
宋宋轻眨了眨眼。
她饿么……？
她什么时候饿…………？
哦对！
她原本……好像……应该是饿的。
这么一想又饿了。
顾旻将面稳稳地给她端上餐桌。
宋宋跟上去，看他背影，在今晚，此刻，深刻地明白了一个词。
秀色可餐。
她坐下。
闻到热腾腾的香味。
好香。
宋宋轻咽了咽口水。
面条上有金黄的煎鸡蛋，鲜虾鲍鱼、切的薄薄的火腿片和肉片、新鲜的小青菜和玉米粒。
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顾旻不喜油烟，却为她煎了鸡蛋。
宋宋擡眸看他，轻弯唇。
“谢谢。”
她话音刚落。
客厅午夜的钟声敲响。
顾旻轻弯腰，垂眸看她，点漆的黑眸亮，嗓音轻，“生日快乐。”
宋宋心口轻颤，蝴蝶在此刻纷飞。
她轻眨了眨眼，垂眸，眼睫颤了颤，又擡眸，看他。
狐貍眼轻染上水雾，琥珀浅眸朦胧。
“尝尝怎么样。”
宋宋点了点头。
夹了一口面。
刚吃到嘴里，就点头，嗓音含糊不清，“好吃。”
他笑。
宋宋垂眸将嘴里的面咽下。
看他。
“哥哥，太晚了，你快去睡觉吧。”
顾旻轻点头。
“你的外套，”宋宋作势要脱。
顾旻出声制止，“穿着。”
“我怕我溅上汤汁，”宋宋犹豫了下，还是动手脱，一边脱一边看向客厅的沙发，“我冷的话可以找个毯子披一下或许回房间……”
“没事儿，”顾旻打断她，不在意道：“你穿，溅就溅了。”
宋宋身上的外套脱到一半。
他已经转身。
她看他上楼，回房间。
还是将他外套脱了，仔细地叠好摆在一旁，去沙发上拿了毯子。
回来垂眸继续吃面。
上一次深夜里吃他煮的面条。
还是三年前。
窗外簌簌地落雪。
依旧闻得到清冽的玫瑰香。
宋宋安静地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地将他为她煮的生日面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