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七禾 作品

第 30 章

第 30 章

“我不劝你了,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希望你能像星星一样闪耀在自己的那片领域。”温绵擡头看着天空,寂静的夜空中繁星从叶间露了出来。

起码能够温暖自己吧。

邓清瑷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哈哈,谢谢哦,也希望你身体能够好一些,去自己想看的地方的看看,这次是真的。”

“有事就找大韩他们,他们会罩着你的。”

“不过好像也用不上他们,荩姐一个能打十个。”邓清瑷摸了摸下巴笑道。

温绵低眉笑着,“可别再给人家撺掇的打架了,不值当的。”

“有什么不值当的,常时荩是拿你当朋友,朋友才不会说什么值不值当,本来还想我要是退学离开,你就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了,你看,荩姐不就来陪你了吗?”

“那,这事你给贺熠说了吗?”

“……啊?”

邓清瑷愣了一下,几秒后犹豫着,“不用告诉他吧,我是退学打工,又不是蟾宫折桂,不是什么高兴事,告诉他干嘛,再说我们认识也不过一两个月,人生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路过的人多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过,应该会说的……,是现在,等走的时候吧……”

“看你吧,我也不知道。”

几米外,贺熠攥紧了手中的饼干,转身回帐篷吃了个干净,一块也没有给邓清瑷留。

虽然他一点也不爱吃。

常时荩过来找温绵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大家已经都进帐篷里睡觉了,邓清瑷一起跟着回来,看到自己和贺熠分到的那顶亮着,于是放大胆儿的进去。

“怎么还没——”

“我擦——,同桌,你怎么把我饼干都吃完了?”

“我买的……想吃就吃,管的着吗?”贺熠连身都没翻,带着怨气的话砸到了邓清瑷头上,一时给砸懵了。

邓清瑷察觉到了情绪的微变,皱着眉用在外凉的冰冷的手去碰贺熠的后背,“怎么了,不会真的吃傻了吧。”

贺熠没说话。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邓清瑷又推了一把。

贺熠还是没动。

邓清瑷一脸懵逼,怎么好端端就成这样了,也没惹他呀。

“咳咳,那你睡着吧,亏我还专门下山为你买了一块小蛋糕呢。”邓清瑷也是不惯着的脾气,自顾自的拿起角落里的纸袋,里面装了一小块蛋糕,虽然已经散了。

贺熠闻言睁开了眼睛,本来也没有打算睡觉,起身对着邓清瑷。

“你什么时候下去的?”

“你们烧烤的时候,跟着下山的车,下去又上来。”邓清瑷专心的拆着,好像这还是一个完整的蛋糕。

“……你……专门给我买的?”

莫名的胸腔里的气好像都散了干净。

“不然你以为呢?我闲得慌吗?下去又上来,还摔了一跤,你看蛋糕都撞散了,都没有好意思拿出来,想着等你睡觉的时候吃,谁成想某些人突然脾气就上来了,你躺着吧,我自己吃。”邓清瑷作势要吃,被贺熠抢了过去,

“既然你费心买了一趟,那我就吃点吧。”贺熠有点心虚,他也说不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来自哪里。

贺熠小心的用黑色的塑料叉从蛋糕的边缘叉下一块。

“给。”

“干嘛?”邓清瑷看着递到嘴边的蛋糕,“我又没过生日,你吃吧,我自己要吃不知道买啊。”

“我又没吃过,你矫情什么?”贺熠分出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拽着邓清瑷的炸毛。

“嘿——你,吃吃吃,松开我脑袋。”

邓清瑷就着贺熠的手吃了一口蛋糕,“挺甜的,你吃吧。”

贺熠看着邓清瑷吃完又给自己叉了一块,用着同一个叉子吃完,邓清瑷本想提醒那个自己用过了,但是想到平时和韩烨厉他们都是这样的,于是什么话也没有再提。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发自真心的说,我今天的面好不好吃。”邓清瑷一直等到贺熠吃完这一小块,才充满期待的问。

“不是说了吗?除了有点甜,其他的都还好。”

“好吧。”

“还以为你在他们跟前是给我面子呢,这么看来确实好像还不错。”

贺熠是真的说不清楚,不管难吃还是好吃,他已经没有办法客观的评价,他在那锅面端出来的时候大脑就已经不清楚了,他尽量的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波澜不惊,但心里早就一浪一浪的翻滚了。

有些时候,人的味觉真的会被短暂的意识流封闭起来,只会跟着主观意识盲目的做出判断,贺熠没有撒谎,他不喜欢吃过甜的东西,不管是今晚的面还是现在端在手里的蛋糕,可是没有办法,邓清瑷这个人就是甜的,他只能盲目的接受。

“你吃完昂,我下去跑了几家店才买到的,人家大的蛋糕都卖完了,就连六寸的蛋糕都没了,最后只能能买这个了,而且路上摔的一觉膝盖都给我磕秃噜皮了,这可是饱含汗水和血水的蛋糕,而且大家都不够分,你就自己吃吧。”

可是贺熠真的吃不完,他刚刚吃了好多块饼干,实在吃不下,吃了多半以后,往邓清瑷的嘴里塞,邓清瑷最终美滋滋的吃完。

邓清瑷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贺熠关照的太多了,是这个人导致自己的身份证丢失,只能待在学校,后来又和他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他和韩烨厉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好像不同。

明明自己也没有人在生日的时候买蛋糕,明明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兵荒马乱一败涂地,可是他还是在一看到不快乐的贺熠时心软,想让他不要体会到同样的感觉。

虽然起初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贺熠那张漂亮的脸,可是慢慢的好像都不一样了。

“磕哪里了?我看看?”贺熠直接动手掀起了邓清瑷的裤腿,一点也不温柔。

“哎呀——就一点,没事的。”

磕破的地方已经泛起青块儿,积着淤血还擦破了皮,贺熠从包里拿出湿纸巾,边擦边说,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邓清瑷嗤笑一声,”大哥,我打架都能打断肋骨,这点伤你跟我说忍着点这不开玩笑吗?”

“来,使劲按,哥哥不怕疼。”邓清瑷说完拽着贺熠拿纸巾的手从伤处狠狠的按下。

“你这手还挺嫩的。”松开手后邓清瑷发觉贺熠的脸有点红。

贺熠没接话,随身掏出一片创可贴,慢条斯理的撕开包装,就好像在拆一件心仪的礼物一样,冷不防的冒出一句话:

“冬天下雪,你陪我玩吗?”

邓清瑷愣住了,没想到贺熠会说这句话,无来由也无厘头。

邓清瑷不喜欢欺骗别人。

“可能……可能不行了吧。”

“嗐,你可以和大韩他们一起,他们会玩花样比我多,去我们附近的沟底烤土豆,烧红薯,在结冰的小河面打出溜滑儿,他们都可以的。”

可能二字出来时,贺熠就在贴在邓清瑷细腻的皮肤伤口处狠狠按了一下。

“嘶——,不疼不代表没知觉,你搞谋杀啊?”

“为什么不行?”

“我、我有事。”邓清瑷撂下裤管,两手搭在膝盖处,眼神躲闪着。

“那你不是今天下午说陪我吗?”贺熠不留一点余地,说话又冷又直,明明好像没什么重话,可邓清瑷却觉得心里泛凉。

“你不是说你没有见过雪吗?我顺嘴就那么一搭,就那么一说你咋还这么认真,再说了,我不是说大韩他们——”

“我问的是你,没问韩烨厉他们,韩烨厉他们也没有答应我!”

“什么都是随便一说是吧?”

“你这么爱随便说话,随便承诺,那你那天坐在果园儿里,也是随便一说。”

“我们压根就不是朋友,对吧?你随便说的是吧?”

“不是,你怎么了?”

“你——”

“你、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邓清瑷不敢确定,他知道贺熠一定听到了什么,但贺熠的的反应有点大,邓清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嗐,你看你,我这不是——”

“……那我就直说吧。”

“……那天,你来我家应该看到了吧,”邓清瑷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妈去世了,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我学习差,也不爱学,反正迟早要出去打工的,早几年出去还能多挣钱,就我们那个学校,我待在里面也是消磨时间,而且你看,我还贼爱打架,一点也不老实。”

“其实跟你遇见的那天我就是去买车票的,可是后来……后来你也知道,等到车站时发现身份证不见了,只能回来,身份证补办需要三个月,我自己又骨裂了,班主任又找到我姥姥那去,反正就乱七八糟的没走成。”

“其实早走了,拖到现在也没什么。”

“还是挺开心认识你的,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好学生不一样,虽然平时你拽个脸,但你还是愿意在晚上陪我去厕所,给我写检讨,一起吃饭一起玩,甚至辅导我学习。”

“我说拿你当朋友是真的,不骗你。”

“哪怕我走了,你也是我朋友。”

“有事你吱声儿,我肯定帮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以后肯定能考好学校,找好工作,我知道你在这不开心,但是都会过去的。”

邓清瑷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可是贺熠不爱听,伸手抓了一把邓清瑷的炸毛。

“不开心个屁!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再说就滚出去睡!”

贺熠说完转身背对邓清瑷睡着,邓清瑷看着贺熠的背影有点凝噎。

他好像又和以前孤独了。

邓清瑷不知道贺熠睡没睡,但他还是说了,

“你要是觉得平时无聊烦闷什么的,我送你个小玩意儿吧。”

“我养的那群鸽子走之前会卖掉,但是那群鸽子里有只小白鸽,也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怎么滴,一直在我家,小白鸽挺可爱,我送给你吧。”

“你要不要?”

贺熠没说话。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改天告诉你怎么喂养,东西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你放心吧,也不难。”

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帐篷里反复回响,但邓清瑷并不觉得尴尬。

他滑动着喉咙说着又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一样:

“不过,你不是捡了那小垃圾猫嘛,算了,这俩在一起只能活一个,还是别浪费一条生命了。”

“那就睡吧,晚安。”

邓清瑷说完就灭了手机的手电筒。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别的帐篷里传来说话声,夹杂着风吹枫叶落在簌簌声,但这都不是邓清瑷睡不着的原因。

说实话,这段时间是真的挺开心的,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让邓清瑷很舒服,其实从心底他想过要不就留着读完高中,每天深夜想一想,白天又开始灭掉这种念头。

国庆假期过的挺顺利的,回学校后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常时荩也没平时那么咋呼,邓清瑷想大概温绵已经告诉他了,只有韩烨厉私下问过邓清瑷打算什么时候走,邓清瑷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周。

贺熠好像又和以前不冷不热,不会在邓清瑷做对一道题后故意拽拽他的炸毛,甚至连早上起床也不掀他的棺材板儿,有一次邓清瑷打着问题的旗号和贺熠说话,竟然被回怼到哑口无言。

“你学这有什么用吗?反正你都要不读书了,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邓清瑷没什么脾气,他知道这种感受。

很小的时候,自己有一个小玩伴,确切的说是半个发小,刚从外地转回来时两个人每天一起上学,那时候他和韩烨厉还不太熟,都不怎么说话,只和这孩子玩,但他的学习成绩比邓清瑷还差,在小升初时,因为上不了这里的初中以及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去了外地,当时说好以后会经常联系,可是在离开后的第一年两人几乎就不再联系。

慢慢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谁没有谁好像都能过的挺好,曾经跟你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人最终也会落到旧人相见不相识,分开后的大家都会有不同的圈子,慢慢淡出彼此的视野也很正常,但总感觉像有块石头堵在心口,挪不开。

邓清瑷自认为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