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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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亮了清透的天空。
晴空万里, 连一丝云都看不到。
泊瓷病了数天之后,终于出席了早朝。
这也是安王入宫后第一次见到泊瓷,他与泊瓷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泊瓷很少离开国都, 安王也很少离开封地。
面纱挡着泊瓷的脸, 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病态。
安王主动上前问候泊瓷, 他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去国师府探望过泊瓷。
大儿子这些年对泊瓷的心意都始终如一, 只是二儿子不知为何也突然对国师大人很感兴趣。
安王态度亲切地关心了泊瓷的身体状况, 泊瓷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安王有心了,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了。”
安王知道泊瓷性格一向如此冷淡。
如今玄王和临王也快到了, 马上要举行册封太子的仪式。
虽然泊瓷指定的储君是皇帝的亲生子,安王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可能另有打算。
安王来到国都之后,被皇帝数次召见, 他注意到了皇帝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安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泊瓷出席早朝之后, 气氛看起来非常的紧张。
“皇上驾到。”
温公公尖锐又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一响,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大臣们都纷纷行跪拜礼, 泊瓷鞠躬行礼。
“平身。”
皇帝声音的底气似乎比平时有力了一些。
安王起身之后,看到皇帝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
皇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了泊瓷身体的情况。
“国师,身体已经无恙了?”
泊瓷行礼回答:“是的,皇上,臣昨晚还看了星象。”
式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泊瓷, 担心观星又给她的身体增加了负担。
皇帝意味深长地问:“哦,这次国师看到了什么?”
泊瓷看向皇帝,她平静地说:“边疆的天象有异样,有将领失去了忠诚之心, 皇帝可以交给二皇子处理。”
听到泊瓷这话的臣子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国师这是让皇帝放军权给二皇子。
这位二皇子是泊瓷带来的, 显然已经跟国师联手了, 这不禁让人猜测泊瓷想要架空皇权。
皇帝没有众臣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笑了一下:“怎么了,国师觉得朕快死了?”
“皇上,您自己应该清楚,静养对您更好,储君已经定下来了,请不要担忧过多了。”
皇帝轻轻点了一下头,下一刻他拿起桌案上的砚台狠狠地砸向泊瓷。
泊瓷所在的地方距离皇上很近,皇帝也是牟足了力气,这要是砸到脑袋上估计是要见血的。
只是一瞬间,式尘就出现在泊瓷的身前踢开了那个砚台。
砚台砸在地上,众臣瞬间跪成了一片。
“泊瓷,你身为臣子在大殿之中就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愤怒地看向泊瓷,泊瓷明明在台阶的下方仰视他,可是皇帝却觉得她在平视自己。
“皇上,臣忠于自己的君主,现在国泰民安,可每个国家都在盯着其他国家的边防情况,这个时候边防异动,您不觉得是大事吗?”
泊瓷平静地问:“难道您不觉得这是一个让二皇子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吗?”
“可是,朕没有收到关于边关的异报。”
皇帝冷笑:“国师忠于自己的哪位君主,你给朕跪下。”
泊瓷低头,立刻跪在地上。
式尘眼眸一暗,垂眸也跪在了她的身边。
“国师可是觉得自己的预言很准确。”
“臣惶恐。”
皇上怒吼:“简直是逆臣,当真要无法无天吗?”
他的尾音发颤,似乎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了。
“臣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
泊瓷声音一顿,沉声说:“您的大限将至。”
谁也没有想到泊瓷会这么说。
泊氏,皇权的辅佐者,在这一刻,她的立场彻底改变了。
“国师大人,请慎言。”
扶若立刻开口,神色凝重地说:“您的病是否还没有好,毕竟我昨日拜访时,您的高烧还没有消退。”
安王看了一眼大皇子,这是暗示国师此刻脑子因为生病还不太清醒。
众臣们心思各异,没人敢开口,只怕引火烧身。
秦和跪在众臣之中,庆幸妻子已经带着女儿离开国都前往文城了。
泊瓷与皇帝要翻脸了。
“扶若,朕要把兵符交给你,至于边关的士兵是朕……”
皇帝怒吼着,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太医,立刻传太医啊!”
温公公大喊着,泊瓷轻轻碰了一下式尘。
式尘立刻上前说:“我先扶父皇回寝宫。”
扶若与扶凝也紧跟其后。
赵丞相身为文官之首,立刻出声说:“不要慌乱,留下要上报的奏折,然后退朝。”
慌乱的百官在赵丞相的威严之下,逐渐地冷静下来。
赵丞相看向泊瓷说:“国师也先回去,当下的情况,我觉得国师不适合接近皇上。”
泊瓷转头就看到赵丞相眼中的怒火。
她微微颔首说:“丞相说的很对,有你主持大局,我也很放心。”
泊瓷转身要走时,另一位三公之一的大臣冷脸说:“国师,在皇帝没有下达任何口谕前,还请国师别随便离府了。”
“我觉得国师大人还是先别离宫了,她一定很担心的父皇身体。”
温和的男生很随意又自然的插.入了泊瓷与大臣们的对话。
扶若拿出皇上的令牌,微笑说:“皇上口谕,国师大人在兴羽宫等待召见。”
赵丞相与同僚对视了一眼,皇帝这是用大皇子控制国师?
“国师大人,我陪你过去。”
扶凝脸上带笑,但是脸色不算太好,能够看出来扶若说的确实是皇帝的口谕。
“皇妹,父皇刚刚不是让你回自己的宫殿么,皇妹还是不要违抗皇命比较好。”
扶若的视线落在泊瓷的身上,“我来护送国师。”
扶凝眼中浮现出一丝焦躁,还想要说什么,泊瓷却先一步开口说:“那就劳烦大皇子了。”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都没敢说话。
大皇子与皇帝联手这是准备将国师幽禁在兴羽宫。
天空晴朗,宁静悠远。
这晴空之下,皇宫内却风云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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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尘守在皇帝的身边,自然听到了皇帝的口谕,知道皇上是故意将泊瓷困在兴羽宫。
现在这个情况对泊瓷很不利,她的护卫都在宫外,进宫也没有防身的武器。
武器……
式尘心脏微动,突然觉得有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臂。
他对上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皇帝的头顶插着太医扎的银针。
“父皇,太医说你是气急攻心,药马上就来了。”
式尘语气恭敬地说:“用药之后,休息一下就好了。”
皇帝声音嘶哑地问:“你想去找国师?”
式尘的武艺闯入兴羽宫很简单,皇宫的护卫拦不住他。
“父皇……”
“阿辰,你真的把朕当父亲了吗?”
皇帝双眼悲戚地看向式尘,“若是把朕当父亲,怎么会对将我们一家三口害到如此地步的泊氏家主卑躬屈膝!!”
最后四个字,皇帝已经咬牙切齿:“若是没有泊氏作梗,你本就是皇子,不必对她摇尾乞怜。”
式尘冷静地看着怒火染红双眼的皇帝,开口问:“我怎么做你才不会觉得失望?”
“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想把一切都给你,朕想补偿你的母亲,只是这样而已啊,阿辰……”
皇帝颤颤巍巍支撑起身体。
房间中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药物味道,在皇帝醒来那一刻,所有人都退出房间。
此刻只有式尘与皇帝。
浓厚的药味似乎要令人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
式尘眉头皱起,他想要起身,顿时感到身体失去力气。
他立刻屏住呼吸,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退后却双腿无力的摔倒在地。
皇上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式尘倒在地上。
“她培养你这一身武艺,是怕你无法自保吗?”
皇帝支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这气味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式尘缓缓擡头,看到皇上脑袋上的银针,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式尘声音沙哑地问:“父皇,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吗?”
“朕很高兴你能顺利出生,阿辰,你是朕想尽办法延续的血脉。”
皇帝拔出放在枕下的匕首,双眼被冷戾覆盖。
“只是你的母亲太蠢了,她带走了你,将你变得如此不堪重用。”
式尘想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发痛,用力的咳嗽起来。
“这座宫中只有朕与保护朕的人可以使用刀刃。”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举起匕首,刀刃泛着锋利而冰冷的光,足以轻易刺入人的身体。
“朕是天子,一切都要在朕的掌控之中。”
式尘眼眸沉沉地看向皇帝:“也许,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因为我被泊氏选中了。”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让扶若给你清除障碍,你安心成为皇帝,朕的臣子会辅佐你,如今泊氏宣布了你是下一任君主,她死了也没有关系了。”
式尘问:“你还愿意将皇位给我?”
“不然给玄王之子吗?”
显然皇帝从未将扶若与扶凝当做自己的孩子。
式尘缓了一口气,视线看向皇帝手中的匕首:“我以为你准备带着我去见母亲。”
皇帝靠近式尘,柔和的语气仿佛一位仁慈的父亲:“阿辰,扶若是一个狡诈的人,如果你不拿出一些代价,很难差使他,你的武艺没有也是可以的,以后会有很多护卫保护你。”
式尘动了动眼睛,眼皮已经很重得要擡不起来了:“若是国师没有在早朝说惹怒你的话,你要怎么针对她?”
“朕在那天夜里召见她,让她占星时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装病这么久。”
装病。
式尘咬牙,不是装病,她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担。
“父亲,那一天,你问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让他的小姐承受如此病痛。
皇帝勾起唇角,笑容诡异地说:“朕问的是,朕的天命何时尽?”
何时?
式尘想要继续询问,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刀尖逼近自己。
他用尽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刀刃划过他的腿侧,立刻划出了伤口。
皇帝惊讶地看着刀刃上的血迹,不禁感慨习武之人确实有毅力。
按照他的安排,他的下属很快就会来打开房间的门,拖走脚筋断掉的二皇子。
刀刃再一次对准式尘。
皇帝的眼中只有冷意,仿佛在处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