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辞别
“给咱们家?”
沈胭娇吃惊道, “莫非是给父亲塞了一位妾室?”
前世后来和沈家没有太多联系,只记得这时父亲被降了级,又让闭门思过之类, 不记得说父亲沈恪又添妾室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那时没有在意, 毕竟添一个妾室, 对于权贵家也不是什么值得旁人留意的事情。
“不是父亲,”
沈晏松忙道, “是阿柳。”
沈胭娇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阿柳?给阿柳?”
“四皇子那位胞妹, 九公主, ”
沈晏松皱眉道,“这不是四皇子一派倒了么?他这胞妹虽说天子留了她的性命, 却将她废为庶民,教太子给她找个没功名的人嫁了去——”
沈胭娇震惊万分:“我听说了这事……不是……太子给九公主找的人……是阿柳?”
这种被废的皇室之女, 自然属于是罪人,一般不会将她们指给有官身的人, 也是断了她们一些起复念头的意思。
先皇玉兴八年的时候,也有位公主牵扯到一位宠妃的案子里, 也是被废,后被指给一个老狱卒做了继室, 没几年听闻就病去了。
这种给指的,都是地位十分卑微的在京底层的人家。
可沈家是什么人家?
阿柳虽说是庶子,又有腿疾,确实不会走仕途,也不会有功名, 可既是沈家人, 那比一般的人家,还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太子有这般好心?这么体恤这个对手的妹妹的?
将被废的九公主, 特特指给了沈家的阿柳?
“父亲和几位御史,得罪了太子这边,”
沈晏松小声道,“罚了父亲闭门思过,且还将那被废的公主,指给了阿柳。”
沈胭娇定了定神,很快明白了太子的龌龊心思。
太子是要打压沈家的,在太子这里,凡是没有明确站到他这边的,他一旦得势,会不遗余力打击报复。
不过沈家历来谨慎,在这次的风波圈子里属于外围,太子的打击便显得不是太重罢了。
前世好歹后面是二皇子登基了,若是换了太子……只怕沈家最终也会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太子这次将被废的九公主塞到沈家,其实也跟往沈家塞了一颗钉子一样,日后若想寻沈家的不是,但就这被废公主身上,便不知能做多少文章。
待她好了,便说沈府厚待罪人,居心叵测。待她薄了,便说沈府心中没有敬畏……
怎么说都是他的理。
说白了,将那个被废的九公主塞到沈家来,为的就是要恶心沈家。
前世没有这回事,只是因阿柳没活到这时候。
“父亲怎么说的?”
沈胭娇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父亲沈恪那边,有办法推拒了这事。
沈晏松叹一口气。
他们父亲能有什么法子?
这时的天子连折子都看不了了,眼瞅着太子这一脉越来越嚣张,真真也是愁人。
他心里有个不敢说出口的想法,就是这太子,日后必定不是明君。只为争权夺利,没做过几件于天下民生有什么好处的实绩。
但这话谁敢说?
沈胭娇咬了咬唇,其实她也觉得,沈恪无法推拒的。
一旦推拒,必定给沈家招来更大的祸殃。
“事已至此,暂时忍一忍吧,”
沈胭娇看着嫡兄眼底的颓然之意,忙道,“大哥哥也别为难了,日后总是有转机的——”
等着二皇子登基,情形便会有些不同了。
“嗯,”
沈晏松看着自家三妹妹平静的神色,心里也一时安定了不少,笑了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个转机吧——我今日过来,也是特意跟你说一声,只怕很快人就被安排进府了。”
“不走仪程么?”
沈胭娇有些诧异。
既是将人嫁过来,好歹也应有个流程吧?
“不是正妻,”
沈晏松小声道,“听父亲说的,太子的意思,被废的九公主,既是罪人,原本指个城卫老卒也就罢了,不过体恤她,将她给了沈家庶子,做个侍妾也罢。”
沈胭娇再一次有些吃惊:这不是给沈家添堵又是什么?
听闻这九公主,在宫里时,除了胞兄四皇子外,其余几位年纪小的皇子们相处也好……
如今落难,别的皇子虽说不敢搭救,可到底也盯着这事呢。
知道是给沈家庶子做了侍妾,心里必定是厌了沈家的……即便都知道是太子做的主,可谁会去怪太子?
那点不痛快,还不都泻到沈家身上了?
沈晏松也是无奈摇了摇头。
“可阿柳还小,”
沈胭娇心里恼火,“如何就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哪里到了婚娶的年纪?且那九公主也还不到及笄,真真是没法说。
“因此才说是侍妾,”
沈晏松无奈道,“母亲听了这事,也是头疼万分。那废公主过来,必定还跟着一位教令嬷嬷,一年内怕是难得安稳。”
沈胭娇点了点头,这话确实。
那教令嬷嬷必定是太子那边指定的,一般都是一年之期。若是真正的公主,自有自己从小到大的教养嬷嬷。
可被废的公主,那便是像狱婆一般的嬷嬷跟着,盯一年后,保证废弃的罪奴没了别的心思,安安稳稳能适应庶民本分了,这嬷嬷便回去复命。
这种嬷嬷往往是别有用心人指定的,故意磋磨人。
先皇玉兴八年时,那位被牵累废掉的公主,嫁给一个狱卒做继室时,听闻也是这样。
那狱卒一家本也想善待这位废公主,可奈何那教令嬷嬷却严苛异常,不止要她在婆母面前站足了规矩,略有一点差错,便各种羞辱惩罚……
一年不到,那废公主人都快被磋磨麻木了,之后人也没活多久。
这事当时被人传到市井间,很是在话本子里流传过一段,背地里都叹皇家薄情……
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出了一位被废的公主,还落到了沈家。
还落到了她弟弟阿柳身上。
“可能还有一个缘故,”
沈晏松说着有些迟疑,“这个……”
“什么?”
沈胭娇疑惑看向嫡兄。
察觉到沈晏松眼底的犹豫时,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大哥哥是说……和那位傅先生?”
沈胭娇忙道,“阿柳确实很得那位傅先生青眼相看,那傅先生听闻,是二皇子的幕僚?”
她还是之前听顾南章说过。
只是阿柳又不入仕途,且傅先生也只是带阿柳下棋……倒不想,这事倒也有了干系。
“傅先生声名在士林中很盛,”
沈晏松小声道,“虽说只是带阿柳下棋,可阿柳开书馆,傅先生也帮了忙——”
不知多少人家的子弟嫉妒阿柳得了傅先生青眼。
太子将废公主给了阿柳,若是这废公主死在阿柳这里,便借此先坏了阿柳名声,再接着拿傅先生的眼光与名声说事。
傅明霈这般谪仙似的人物,太子一脉是抓不到他什么实质错处的,也不敢来硬的,只能一点点消磨诋毁他的名声。
沈胭娇心里一紧。
真有这个缘故的话,她担心父亲沈恪会埋怨阿柳。
“三妹妹放心,”
沈晏松忙又道,“我跟你说这些,原本就担忧你多想,父亲的意思也一样,他说阿柳并没错,若是因这些便忤逆了那些人,这官不做也罢。”
他们父亲迂腐是迂腐了些,古板是古板了些,可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的。
“给你说这个,”
沈晏松又接着道,“是让你们也警醒着些,这时候不同一般,且先忍耐,过了这一段时日再说。”
沈府和英国公府联姻,他和顾南章也都在今科中了进士,顾南章还是个状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都要小心行事。
沈胭娇心里一暖,笑道:“多谢大哥哥提点。”
“其实也用不着我,”
沈晏松笑道,“你有顾兄呢——他这几日没来?”
沈胭娇有点心虚,忙笑道:“来了一趟,只是还有事情,又匆匆走了——”
“他更难,”
沈晏松点点头,“你们夫妻一体,也要多加体谅。”
沈胭娇:“……嗯。”
“阿柳呢?”
顿了顿后,想到阿柳的性子,沈胭娇心里有点不安,忙道,“他今日如何没跟你一起过来?”
沈晏松忙道:“父亲将他叫了去,我来时他们都还在书房呢——我便先来跟你说一声。”
他知道沈胭娇对阿柳的关切,怕沈胭娇从顾南章或是哪里听到消息后心急,因此才特意先跑了这一趟。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鸟鸣。
隐隐也能听到外面的鹅鸭叫声,在夏日里,别有一种生机。
沈胭娇眸色忽而亮了亮。
“阿柳身子不好,”
沈胭娇微微笑道,“郎中也早说过,他这身子,要多养一养才好——京都烦躁,倒是乡下恬静,倒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嗯?”
沈晏松一时疑惑,不知沈胭娇为何将话题忽而转到了这个上面。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沈胭娇的意思,不由有些不安:“这岂不是委屈了阿柳?”
沈胭娇的意思是,找个借口,沈晏柳带着那被废的九公主,离开沈府,让那嬷嬷无法在沈府瞎折腾什么。
这样沈府倒是暂时安稳了,可阿柳好好沈家子弟,放着京都不住,去住庄子去……
岂不委屈?
再者,去了庄子无人照应提点,阿柳毕竟年纪还小,性子也怪了些,万一行事上有个什么不妥,也难及时纠正。
“若是这庄子是他的,”
沈胭娇指了指聂骁那庄子的地方,小声道,“我临近着他,岂不是方便互相照应?”
沈晏松眼底一亮。
“回头我再问问聂兄,”
沈晏松道,“这山地庄子,他肯不肯相让,或者多加些银钱也无所谓。”
本就打算劝阻聂骁弄这个庄子,此时有了这事,找聂骁商议,他应该是明白其中利害的。
沈胭娇笑道:“好。拜托大哥哥了。”
她就是这个意思。
等沈晏松离开,沈胭娇便将这事跟宋嬷嬷等人说了,让她们也提前做好准备,抽空时也收拾出一些东西来。
等什么时候阿柳真能搬到邻近庄子,她也好替弟弟都打点好一切。
这日直到过了午,阿柳才策马到了沈胭娇这里。
“先吃了这个,井水镇的瓜,”
沈胭娇先让弟弟吃了点凉爽的东西,这才又心疼给他摇着扇子道,“这毒日头下,你就这么急着过来,再晚点过来不好么?”
“等不得,”
阿柳笑道,一双狐貍眼笑眯成了缝,“过来跟阿姐说一声,怕你听了心急。”
“急什么,”
沈胭娇忙道,“天又没塌,你也别愁。”
“我愁什么?”
沈晏柳笑意很是有些玩世不恭,“被这些大人物算计到我的头上来,很是新鲜呢——”
真挺好。
他倒是也开开眼,陪着这些大人物玩一玩。
“你别乱来,”
沈胭娇忙道,“这事关系可大可小,到底做事也周全些更好。”
沈晏柳笑眯了眼:“阿姐放心。”
沈胭娇将之前跟沈晏松商议的事情,跟阿柳说了一下。
阿柳点头道:“这样挺好,我便挨着阿姐了。”
说着顿一顿又道,“不过即便大哥哥买了那庄子,我也要再过一段时日才能搬过来。”
一来他京都那边也有事情要做,二来,这事才一出,他便要来庄子“养病”,有些太落人话柄,再过一段,他可以身体越来越“弱”。
沈胭娇点点头,阿柳说的不错,她也没想着最近他能搬过来,好歹也得先在沈府待一段。
只是……
沈胭娇瞧瞧弟弟尚且单薄的少年身形,心里很是纠结。
她不知阿柳懂不懂那事,那被废的九公主,比阿柳大了一两岁,是来做侍妾的。
若是不懂也无妨,毕竟阿柳年纪在那里摆着。
可若是懂,或者,那教令嬷嬷提前训诫过那废公主,指导过侍妾的应尽本分……
阿柳身子从去年才养出来一些,她也忧心呐。
这话她也不好说。
“阿姐在想什么?”
阿柳吃着东西,一边吃一边擡眼问了一句。
沈胭娇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可要当心……当心身子——”
阿柳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阿姐在说什么?”
阿柳像是一脸茫然道,“我日日也练着五禽戏呢——且还和三哥他们学了些骑射拳脚,觉得身上很有力气呢。”
沈胭娇:“……”
心有点累。
沈晏柳垂下眼睑吃东西,掩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一丝笑意。
沈晏柳这一日,没有留在庄子上,跟沈胭娇说完话便回了沈府。
等他离开,沈胭娇透过窗,看着外面天上的云彩,一时有些出神。
“姑娘,这外面有些不安生,”
宋嬷嬷轻声在一旁道,“四少爷来回走,日后还是要他身边跟个人罢。”
沈晏柳这两回过来,都不带小厮的。
虽说骑马到这庄子里来,比马车要快上许多,可到底沈晏柳还不大,带个人还放心些。
“说过,”
沈胭娇笑道,“他知道,这回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人约莫是他在京里的朋友,不想进庄子叙话,在外面等他了。”
之前田嬷嬷跟她提过,说是庄子里的下人,有人见和四少爷一起来的一位公子哥,没进庄,等四少爷进来了,那人便走了。
沈晏柳在京里也有了一些朋友,她便也没细问。等下次来问问,或者将人叫进来喝杯茶。
这一日,由于阿柳这事,想着也不知道那被废的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沈胭娇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心里还略有点烦扰。
也无心做绣活,她不经意视线又扫到了书架上,想到了什么,便又找出那本劄记来。重新在灯下摊开。
外面虫声唧唧,屋内灯烛高烧。
秋月点了香,这香有驱虫的意思,略带了一分清凉的甜意,又透着几分薄薄的辛意。
沈胭娇这一回看顾南章这劄记时,心里却和上次的慌张和乍然被戳破般的恼羞成怒的感觉不一样了。
平静了许多,也冷定了许多。
她一行一行看过去,想着顾南章在写这些东西时的心境,想着在如今仕途压力这般大的时候,他还要抽出空来,一笔一笔写下这些“释疑”……
不由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也看出来了,通篇“释疑”,他其实在试图跟她讲理。
她先前抗拒看这些,是因她理亏。
这人剖析深刻,分辨明白,鞭辟入里的,大约是想让她认个错?
顾南章只对她前世的一些事情做了“释疑”,解释了背后他的苦心,却对这一世的事情闭口不谈。
为何还要娶她?
为何不择手段求个赐婚?
莫非是有些……心悦她?
一念至此,沈胭娇没忍住抚了一下胳臂,只觉得这念头激的她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竟这也说不通,若真是心悦,为何娶了她又疏离她……这些在这篇“释疑劄记”中可是都没说。
她又看了一遍这劄记,确定一个字一个字抠过,真真哪一个字也没透出他心悦她的意思。
沈胭娇托腮皱眉看着灯烛。
眼下她更想知道,顾南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对她纠缠不已。
好在沈胭娇困惑并没多久,次日一早,她再次见到了顾南章。
顾南章一早过来时,她正吩咐田嬷嬷,去和请来的泥瓦匠师傅说,给这边正房的东西两边耳房,都盘上火炕。
庄子这边与京都不同,到了寒冬风更凛冽。
趁着秋冬还没到,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先做了准备。
就在田嬷嬷应了离开后,顾南章大步进了她的院子。
与上次身上的素衣不同,这一次他是重又穿了青色官服。
沈胭娇有些意外。
此时还在世子的丧期,按理说,顾南章官家那边的差使,是先卸了的,官服也换了素衣……
今日如何又穿上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便是他又被安排了差使。
“这次别放狗了罢,”
顾南章一进来看到沈胭娇,便静静开了口,“这次官服,不便上树。”
沈胭娇笑了笑。
将他领进了屋内后,示意秋月等人退下,沈胭娇亲自给他递过来一杯茶。
“长话短说,”
顾南章说着,从袖袋里取出又一本类似劄记的本子递过来,“上次的大约是写的不好,这次重写了,你再看罢。”
说着,薄唇抿住,静静看着沈胭娇。
沈胭娇:“……”
沈胭娇轻轻接过来翻开,一时越发无语:
这一次他换了行文风格,真真就是那话本的样子了,她曾经那恶毒狠辣的言行,越发栩栩如生跳跃在那字里行间了。
沈胭娇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这本子,很想跟之前那本,一并丢到火盆子里去。
“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沈胭娇深深呼吸一下,擡眸看向顾南章道,“顾小四,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南章:“……”
她叫他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整日里沈三沈三叫我,”
沈胭娇恼道,“顾小四,我这么叫你,你也欢喜罢?”
顾南章:“……”
“你的释疑劄记我都看完了,”
沈胭娇又道,“你倒是也给我释疑一下,这辈子你为何一定要娶我?既娶了我,又为何如此疏离我?”
顾南章没想到她这般单刀直入的问话,抿着薄唇一时没有开口。
“不说,”
沈胭娇轻轻道,“一是我继续放狗,二,你即刻离了我这里,再不要出现——”
“我不娶你,”
终于,顾南章静静开了口,声音有点闷,“你这样的性子,到了别人家——怕是不得善终。”
沈胭娇:“……”
她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恼道:“我得不得善终,与你有什么干系?”
“有。”
顾南章说完这个字,又抿住了唇,唇角绷紧,眼神沉沉。
“什么干系?”
沈胭娇火还没压下去,“你倒是说说,你要是说不出个——”
“没有。”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顾南章又改了口。
沈胭娇愣了愣,越发恼火:“没有干系,没有——那你吃饱撑的这般胡作非为?”
“我今日来,是为跟你道个别,”
这时顾南章彻底转了话题,声音有点轻,“我领了差使,要出门一趟。”
说这话时,他视线一直落在了沈胭娇的脸上。
他在二皇子那里,领了去泗州救灾赈济的差。
这一次泗州大震,死伤无数。
前世二皇子一样被太子安排了救灾赈济的差。
不过前世时,他未科考,更不是状元,这事与他无关。但前世他也知道,这次二皇子派去赈济灾区的大员,半路被人刺杀,丢了赈济银两。
由此带来一串打击,不仅灾民死伤更多,且怨愤冲天,对二皇子一脉也是一个极大的失利……
若不是这事,二皇子掌权的时间会更早。
且,灾民也会更早得到救助。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在其位,又怎能不谋其政?
他既然有了官身,又怎能只顾私利罔顾天下?那他又有何面目,指责沈胭娇前世里的唯利是图?
二皇子找了他,他没有推脱,临危受命。
这一去,他自然会考量周全,避免灾祸发生。
可事情总有万一。
万一他预算筹划失利,万一……那他便回不来了。
若是今日对沈胭娇坦诚那一点心悦之意,不过是多搅扰她的心思,于她没有丝毫好处。
即便没了他,她也有沈府,日后必定再有……那他也管不着了。
因此才在方才,她问起时忽而改了口。
别的也无事,只希望她明白,前世他对她也有回护之意,并不是她说的无情无义冷心冷肺。
“你要出门?”
沈胭娇有些意外,只能先暂且抛开之前的话题,疑惑道,“你要去哪里?谁让你去的?太子?”
“去赈灾,”
顾南章道,“泗州大震。”
沈胭娇隐隐记得前世确实听说过,泗州有过大震,不过那时京都几乎都没什么地动的感觉,她也从没在意过这事。
“那挺远,”
沈胭娇想了想道,“要去多久?”
“大约需要两月左右,”
顾南章一笑道,“这还是事情顺利——具体真不好说。”
“这一路平安可有保障么?”
沈胭娇皱眉道,“会不会再有地动?你路上住驿站么?万一是夜里地动了,你睡觉可警醒着些。”
顾南章深深看着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