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鲤 作品

第92章 心慌

第92章 心慌

沈胭娇捏着小匣子的手指由于用力过度, 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捏起那几个熏得黑魆魆的小金锞子后,不死心又在小匣子里摸了摸。

没有, 没有纸张被烧毁后的一点痕迹。

也就是说, 她放在里面的和离书……早在失火之前, 就被人拿走了!

“夫人?”

秋雨察觉到沈胭娇脸色太过不对劲,忙小心道, “夫人, 还有什么贵重东西被烧毁了么?”

秋月嫁人后, 她是和宋嬷嬷一起替自家夫人料理庶务的。

她知道,夫人的那些田契、地契, 以及铺子之类相关的一应文书账簿,这次回新宅, 都带到了新宅这边。

夫人在庄子里的小库,这回也没烧毁……

按理说, 这回最大的损失,就是这两间屋子了。

至于屋里的那几样摆件, 乃至床帐之类,就算全部在这次大火中损毁, 她家夫人损失也极有限。

只是眼下她家夫人的脸色,可太难看了,煞白煞白的……像是被烧了全部身家一般。

她实在是又疑惑又是担忧。

“没事。”

沈胭娇强行冷定了片刻,直起腰来四下看了看。

之前没有她的发话,庄子管事带人救了火之后, 便死守着这边了, 这里东西一概没动。

这时,沈胭娇摆手, 示意众人可以开始收拾了,众人这才立刻又忙碌了起来。

这边红云带着秋果等人,早已收拾出另外一间屋子。

沈胭娇回了屋,示意众人先退下,她要静一静。

她将那小匣子放在桌上,盯着这小匣子像是要看出花来:是谁呢?是谁偷走了她的和离书?

必定不是外面的小贼,哪有放着金锞子不偷,偏去偷一张没用的和离书的?

庄子里的下人?

那也是一个道理,真存了偷盗的心,没理由去偷和离书。

那便是冲着和离书来的。

谁会在意她的和离书呢?除了……

顾南章。

沈胭娇眼眶倏地有点酸热,心里的火霎时窜了起来。

为何,为何?

给了她和离书,却又偷了走?

说好了跟她试一试,却将她弄回新宅后,连着在那夫妻之事上尽情发泄了……

却背着她偷了和离书,背信弃义!

在他心里,自己说的那些,求的那些……都只是个笑话罢?

笑她不自量力,在他跟前还想说什么自在快活。

他想要的,就是困住她的一生,等到他腻了,便将她困在后宅,一辈子做一只被困住的小雀。

沈胭娇心里火烧起,觉得有点口渴,过去自己斟了茶正要喝时,眼睫却又忽而一颤:

方才一想到可能是顾南章时,她被气火冲昏了头,却忘了去想这场火的蹊跷。

庄子里下人说是雷击之火,可她院里前后的大树都没事,比这大树低了许多的屋子反而被雷击中?

且她方才看那损毁的屋子时,毁掉的窗门之类,都是里面那边烧的重……瞧着那火是从里面烧的。

就在这时,门外宋嬷嬷小声叫道:“夫人?”

沈胭娇静了静心神,让她进来了。

“夫人,红云有事要回禀,”

宋嬷嬷道,“就候在外面了。”

“叫她进来。”

沈胭娇心里一动。

红云是绣庄的大管事,是留在庄子这边的,之前没和大家一起回城。

她叫红云将寝卧用具之类,都搬到了她卧房的隔壁。一来是为了她不在时,红云照看一下她的屋子。

二来,也是想让庄子里下人们知道,红云在她这边的地位。

这回烧毁的屋子,一个是她的卧房,另一间就是红云住的那间。

红云一进来,便跪在了沈胭娇面前。

“夫人,”

红云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奴婢来请罪。”

沈胭娇和宋嬷嬷对视一眼。

“你来请什么罪?”

沈胭娇看着红云问道。

“这火……”

红云哭的泪人一样,“是奴婢的错——”

“仔细说说,”

沈胭娇道,“你为何放火?”

红云哭着解释了一番。

说是夜里她常常琢磨新绣样,又点检绣娘们最新的活计……因此一般夜里都睡得很晚。

昨夜也是一样,睡沉了,灯烛倒了也没听到,结果烧着了桌子,火势就起来了。

“奴婢……”

红云哭得哽咽,“睡前明明记得是吹熄了灯烛的——”

她也不知如何会这样。

昨夜大雨,风也大。

她确实是将灯烛挪到了靠里面的桌案上,还记得是熄了灯烛才躺下的……眼下她也被这火烧懵了,大约真是自己忘了罢。

“那为何庄子上先报了是雷击,”

沈胭娇静静道,“是谁要这么说的?”

红云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重重给沈胭娇磕了一个头。

“是田嬷嬷,”

红云小声道,“她说我若给夫人说了真话,夫人知道是我弄出这么一个大错来,定是会将我发卖出去的。”

说着顿了顿,又抹了一下泪,接着道,“田嬷嬷说了,让我应了和她儿子成亲的事——她便将这事给我瞒过,报一个雷击什么的……”

她那时才被从大火里救出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被田嬷嬷这么一恐吓,吓得也不敢多说。

可今日夫人一回了庄子,她一见到夫人,想到夫人素日对她的好处和信赖……

她一时觉得羞惭万分。

哪怕是夫人打死她,她也要跟夫人说明了真相。

况且,她也不想就因这个,被田嬷嬷他们一家,拿捏住了一生。

“老田好大的胆子!”

听红云说完,宋嬷嬷先是震惊,继而大怒。

田嬷嬷做事向来还得力,她男人也是这庄子里的管事,他们夫妇两人,等于是这庄子的庄头了。

谁知竟做出这等事情来。

沈胭娇也是眸色一闪:

她记得先前,她驳回过田嬷嬷的求亲。

还以为田嬷嬷已经放下这事了,谁知竟还存着这样的心思,还不惜算计红云。

“想来是看着红云在夫人跟前得力,”

宋嬷嬷怒道,“如今绣庄这边,又有了天子赐名,又有了太学的大活计,想着日后绣庄是个肥田呢——舍不下红云这块肥肉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没错。

连田嬷嬷这样多年的老人,为了利益,竟然不择手段了。

“你昨夜为何睡得那么沉?”

沈胭娇却一摆手,示意宋嬷嬷先不要急,而后看着红云又问道,“可是昨夜吃了什么……和往常不同的东西?”

红云倏地睁大了眼睛。

她死死回忆了片刻,忽而急急道:“夫人,我想起来了——我这几日嗽疾犯了,有点咳嗽,每日临睡前化一些枇杷膏喝,昨夜那枇杷膏苦味浓了些,我还以为是上火了,嘴里苦——”

喝了那个就睡了,眼下想起来,入睡确实比平常快了许多,又睡得极沉。

莫非是里面下了点迷药?

红云一下子脸都吓白了。

“一点算计的小手段,”

沈胭娇见红云吓得失了色,一笑道,“以后绣庄的事情越来越多,你也该多历练着些——这回就当是个历练,你日后也长点心。”

红云震惊地看向沈胭娇。

“夫……夫人……”

红云难以置信,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夫人……还要我管绣庄?”

“你不管谁管,”

沈胭娇一笑,“不过这回给你记着,你以后好好做事,将功补过罢。”

错虽不在她,可还是要借此敲打一番。

这世上,凡是有利益的地方,必定是有潜在的风险的。

身为管事,吃了这一堑,也盼着她日后长一智。

“夫人……”

红云捂脸哭了起来,心里感激之意一时无法言表了,只嘭嘭只管磕头谢恩。

“起来罢,”

沈胭娇道,“错归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我这里,犯错是能容的,背主绝不能容。”

红云狠狠点了点头。

“我回城这几日,这卧房的门是一直锁着的罢?”

沈胭娇等红云平复了一点情绪后,这才又问了一声。

正房她住的,离开时是上锁的。锁匙在她身边,按理说,这几日应该没人进过。

“是,”

红云忙道,“每日里都是锁着的。”

沈胭娇点点头,那这和离书,绝不是这几日她回城时丢的,一定是更早。

“夫人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宋嬷嬷忙问了一声。

“没有,”

沈胭娇一笑,掩饰道,“我怕庄子上有人不老实,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就只问一问。”

沈胭娇说着,便叫人将田嬷嬷夫妇两个带了进来,叫秋雨带着红云先去了别的屋子。

田嬷嬷夫妇之前寻不到红云,便知大事不好。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红云竟有这个胆子,承认是她失误烧了东家的房子……

这死丫头是不要命了么?

被带到沈胭娇面前时,两人脸都是白的吓人。

他们只是个庄头,在别的庄子下人跟前还有些体面,可到了主子跟前,权势大过天,他们怎会不怕?

好在他们觉得,只凭红云一人的话,无法定了他们的罪,因此对沈胭娇的问话,那是打死不承认。

“冤枉啊,”

田嬷嬷哭道,“老奴怎么敢得罪红云姑娘?怕不是红云姑娘犯了错,故意寻我们夫妇给她顶罪罢?夫人明察,小人一向老实——”

“你们也不必在我面前叫屈,”

沈胭娇吓唬他们道,“我懒得多问你们,已经叫人去跟爷说了,叫京巡营的人将你们送去衙门里审审——依着他们的手段,一番审下来必定能审个明明白白的。”

田嬷嬷夫妇登时吓愣怔了。

这衙门进去……不死也掉一层皮。

沈胭娇装不耐烦,便叫人将他们直接绑了,说是等官家来了人直接交他们带走便是。

田嬷嬷夫妇快吓死了,哭嚎着连忙认了罪,承认了为了让红云嫁给她儿子,用了这些下作手段。

沈胭娇冷笑一声。

她接过来宋嬷嬷递给她的茶,不紧不慢喝了一口。

这才又缓缓道:“若是这点事也罢了,知道你们也是为了自家儿子的婚事着急,一时头昏犯了错——”

听她这么说,田嬷嬷夫妇登时眼底透出些希冀来,旁边的宋嬷嬷一脸疑惑。

沈胭娇摆手止住宋嬷嬷,没让她开口,又看向田嬷嬷夫妇道,“可惜,你们不该偷了我的一份重要文书——事关紧要,若不将那份文书交出来,我也只能叫衙门去审了。”

说着,“啪”的一声将那小匣子丢到他们夫妇两人面前,冷声喝道,“这里面的东西,交出来!”

田嬷嬷夫妇吓得一个激灵。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明显的疑惑。

“冤枉啊——”

田嬷嬷大哭道,“这是什么东西,老奴真没见过……夫人,夫人明察呢,这罪老奴夫妇可受不得啊!”

她男人也是一个劲儿重重磕头:“小人真没见过,没见过啊夫人——”

沈胭娇从丢出匣子那一刻,视线便锁定了这两人脸上的表情。

此时看到两人的样子,她已经断定,和离书的丢失,与这两人无关。

那便是两码事。

只是因着这次失火,才叫她发现了匣子里的和离书没了。

沈胭娇心里有些懊恼,之前将和离书收好后,她后来便没有多去查看……以至于何时丢的,她都不知道。

弄清楚了田嬷嬷他们的事,沈胭娇迅速发落了两人。

抹了他们庄头管事的职,又将他们调到了她在林州的一个小庄子上去做了普通的庄户。

林州距离京城较远,但京都附近的田产,官家管理严苛,因此京里很多富人,会在林州等地置办一些田产。

田嬷嬷夫妇两人,见东家免了他们牢狱之灾,又还有安身之处,痛哭懊恼地磕了头,离了这庄子。

“夫人还是仁慈了,”

等那两人离开,宋嬷嬷道,“没将他们打一顿,发卖出去,真真是便宜他们了。”

沈胭娇微微一笑。

若是前世,她下手必定是不留一点余地。

这一世,她懂得了留一些余地,不止给这两人,也是给自己留一个余地:

万一日后什么事牵涉到这两人呢?

这两人去了林州,也还是她的庄子,也还是她的下人,日后真要寻来的话,也是方便。

宋嬷嬷在庄里当众说了这审的结果,庄子上下都是一片嘘声,都暗地里在说,这夫妻两人真是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昏聩恶事来。

那几个在庄里略有点体面的小管事们,也顿生了警醒之心:夫人身边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

就连丫头,也都别小瞧了,高高敬着才是。

才整顿完这事,钱氏身边的刘嬷嬷也从城里过来了,连带着一起过来的,还有顾南章的贴身小厮周泰。

“老夫人放心不下,”

刘嬷嬷笑道,“老奴过来瞧瞧,这失火是怎么回事。”

听了沈胭娇解释后,刘嬷嬷怒骂了那庄头夫妇两句后,又小声对沈胭娇道:“小人放火,比雷击的好……夫人也别恼,老夫人说了,夫人损了多少银钱,她都给夫人补上。”

沈胭娇一笑,钱氏这人在钱上确实大方。

不过这刘嬷嬷说的不错,房子被雷击,传出去是真不吉利……如今查出来是小人纵火,那其实便是一桩小事了。

没了庄头,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总要有人管。

沈胭娇便从底下小管事里,挑了一个上来。这人别人都叫他老丁头,有个猎户儿子。

这老丁头其实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魁梧,农活是一把好手。

他女人丁刘氏,连名都无,别人都叫她丁嫂子,做的一手好面食。

老丁头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能成了庄头,激动地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磕头谢恩。

沈胭娇让他接了先前庄头夫妇的差事,好在那账目之前有苏青官帮忙弄,还算清楚明白。

叮嘱了老丁头交接差事,将修葺屋子的事项赶紧落实后,沈胭娇又在庄子这边住了一夜,第二日又料理过庄子上的事项后,便和刘嬷嬷等人一起回了城。

她心里装着事,路上一直也没说话。

和离书,和离书。

除了顾南章,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去偷这和离书。

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回到新宅这边时,正是黄昏时分。

听闻顾南章还没回来,沈胭娇便先去洗浴过,坐在竹榻上,一边由着秋雨给她梳着头,一边心里还在忖度这事。

天擦黑的时候,顾南章才回来。

大约是已经听了庄子里的事,顾南章大步走进屋后,先开口问了庄子。

沈胭娇支开了秋雨。

“我听周泰说了你庄子上的事情,”

顾南章这时脱下大衣裳,看向沈胭娇又道,“恶奴滋事,你也别太过烦心,处置了便是。”

沈胭娇淡淡嗯了一声。

见她神色还有些不对,顾南章眯了眯眼。

“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忙,”

顾南章解释道,“天子登基后,由于瘟疫,四方朝贺的幸事推到了这几日——礼部真是走不开。”

莫不是沈胭娇怪他没能陪她一起去庄子那边?

只是他也是真忙,这几日也都起早贪黑的,天子登基后首次大朝贺,出一点岔子都是有失体面的大事。

百官之间依旧还在磨合中,新班子还没有进入运转有力的默契之中,许多细事都要一一商讨敲定。

沈胭娇过去将灯烛拿了过来,放在了两人身旁的桌案上。

一时间,灯光将两人的脸都能照的明明白白,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落在对方的眼底。

“嗯?”

顾南章明显不知她的用意。

“问你一件事,”

沈胭娇笑了笑,看向顾南章道,“你后悔了么?后悔给我写和离书?”

顾南章微微一顿。

他不明白为何沈胭娇忽而这么问。

要说后悔……

或者说,他本就不想写。

每次一想到那和离书,他莫名就一阵紧张:

只觉得那和离书的存在,像是一双手,会硬生生解开他和沈胭娇之间的牵绊。

他是死也不想放手。

顾南章神色这么一顿,落在沈胭娇眼底,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顾南章,”

沈胭娇直接叫了他的大名,“将我玩弄在股掌之中,你觉得很有趣,是么?”

说着一笑,笑意却不达眸底,“就如你先前说的那般,我是一只恶雀,你死死攥着我——直到攥到我死,是么?”

烛光下,她艳若桃李的脸上,像是落了一层霜寒,更是带出了一种莫名的绝望感。

顾南章先是一怔,继而眼底透出明显的讶异。

“沈三,”

顾南章诧异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这两日,正柔情蜜意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她突然翻脸。

莫非……

她想借机和离?

先前的柔情蜜意……都是她装出来的,才这几日,她便厌了自己?

一念至此,顾南章觉得自己便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心里乍然激起一股寒意。

“沈三,”

顾南章眯了眯眼道,“你想和离?”

沈胭娇盯着他道:“想又如何?”

“妄想。”

顾南章断然道。

沈胭娇怒极反笑。

这便是图穷匕首见了。自始至终,这人都没打算给她一点自在自由的意思。

“自然是妄想,”

沈胭娇眸底闪出了泪色,“顾南章,你是男人么?”

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还偷盗!

哪一个是君子所为,亏他还是年少权臣,连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都算不上。

“我是不是男人,”

顾南章也被气笑了,“这两日你还不知道么?”

沈胭娇:“……”

她一时气的语塞,一伸手拿起桌上一杯茶,手一扬将那杯茶泼到了顾南章脸上。

顾南章:“……”

真好,整个大宁朝怕是只有这沈三敢泼他。

“把和离书还我!”

沈胭娇怒道,“顾南章,当初你若不肯写,便也罢了,如何写了,还又去偷走——你,你真不知羞耻。”

顾南章一愣:“你说什么?”

“说你不要脸,”

沈胭娇怒道,伸手推向他的胸口,“你们男人整日里读些圣贤书,说什么君子坦荡荡——是让你们做这些偷盗之事么?”

“沈三,”

顾南章一把扣住沈胭娇的手腕,冷声道,“你说什么?和离书——不见了?”

沈胭娇一顿,直盯着他看过去。

正好跟顾南章惊疑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不是你偷的?”

沈胭娇愣了愣后,心里霎时一慌,“你莫哄我——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你细说说,”

顾南章静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胭娇疑惑盯了他片刻,但还是有些看不透。

听他这么问,索性将在庄子里看到的情形,一一都跟他说了。

“连金锞子都没丢,”

沈胭娇说完又道,“那和离书,平白无故别人谁会偷?”

顾南章听完,松开了沈胭娇的手腕,却一时没有说话,眯着眼只看向那灯烛,神色冷定如水。

见他这样的神色,沈胭娇心里又是一慌:

莫非真不是他拿的?

“何时丢的?”

片刻之后,顾南章静静开了口。

沈胭娇默了默道:“……不知。”

顾南章:“……”

“收好了便放起来了,”

沈胭娇解释道,“难不成我还一天看八遍么?”

“沈三,你知道一旦这和离书到了有心人那里,会如何么?”

顾南章忽而又问了一句。

沈胭娇沉默了片刻。

这也是她会心慌的缘故:

一来,天子赐婚,赐婚的天子才驾崩不久,她和顾南章的和离书便出来了……往大了说,这便是藐视皇威了。

二来,她一个已经和离的妇人,却依然和前夫过活,往小了说,她是不知廉耻,往大了说,她和顾南章是欺君罔上。

“若真不是你拿的,”

沈胭娇左思右想,心慌中忙道,“那我们不如真和离罢——”

免得将欺君的罪名给顶上,那便是太过可怕了。

“你带我一起去向宫里请罪,”

沈胭娇想着忙又道,“就说我一心向佛,想要出家做居士——”

顾不得了,只要能摆脱这些凶险,不连累英国公府,也不连累沈家……她宁可去做居士去。

顾南章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迫使她略擡起了眼,直视着自己的脸。

“你看看我,”

顾南章勾唇一笑道,“舍得么?”

说着静静又道,“这两日我接连奋战,莫非夫人不曾享受过此此番柔情蜜意?”

沈胭娇登时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气想要拍开他的手:“说正事呢——那和离书,真不是你拿的?”

不是他到底是谁?

“你把瘟疫时,跟你一起待在庄子上,”

顾南章微微一笑松开手,过去拿过来纸笔道,“能进到正房那边的人,都列在这纸上。”

沈胭娇抿了抿唇,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将人名一一列出来。

“再没别人了,”

列完后,沈胭娇皱眉道,“没有了——你觉得是谁?你要一一审过么?”

顾南章眸色微微一深:“不如从你开始审罢。”

“嗯?”

沈胭娇一怔。

就在这时,顾南章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不由分说走到了床边,将她压在了床帐内。

“说,说正事——”

沈胭娇见他又来,忙想推开。

“天底下唯有这一件正事,”

顾南章一笑,“沈三,你这人,我要细细审过——”

话没说完便吻了上去。

“审什么……”

沈胭娇挣扎着艰难憋着问了一句。

顾南章却不应。

审什么,自然是从头审到尾。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细枝末节……全要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