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正堂
姜涛容和姜涛哲都在打量姜涛君手臂的臂弩:“老六,你挺会藏啊,我们还真不知道你手臂上藏着这东西。”
姜涛君随意道:“爹位高权重,谁知道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万一有人想绑架我呢,有备无患嘛。”
姜涛容深以为然:“你不会武,确实应该有些自保的手段。”
兄弟三人,只有姜涛君不会武艺。
姜夫人脸上满是笑容:“你今日做得极好,青曼有没有对你另眼相待?”
她仿佛看到了儿媳妇的希望。
姜涛君给她泼冷水:“娘,你该不会以为我救了她,她就会嫁给我吧?”
姜夫人白他一眼:“总会对你改观的对不对?”
姜涛君耸肩:“反正我没看出来。”
“女子都矜持,以后就能看出来了。”
姜夫人信心满满。
这时,姜振亮走进来,姜夫人笑道:“老爷,涛君这次救了青曼,两人的关系肯定会改善许多,你得想办法给涛君找个差事,总不能要成亲了还没有正经差事。”
姜振亮面无表情,看向姜涛君手臂的臂弩:“能够一箭射穿脖子,你应该练了很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三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
听到这话,姜夫人和姜涛容几人的脸色微变。
姜涛君依旧是一副惫懒的样子:“爹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还要让儿子猜你的心思吗?”
姜振亮死死地盯着他:“枉我从军这么多年,连自已儿子的根底都看不出来,你心有沟壑,却隐藏这么多年,到底在图谋什么?莫非想和你两个哥哥争家产?”
“爹!”
“老爷!”
姜涛容身为嫡长子,率先否认:“我们是亲兄弟,争什么家产?我们府里最大的家产就是爹,这些年我和涛哲能有今日多亏爹在,涛君得到了什么?”
姜振亮听言,面色愈发冰冷:“不是为了争家产,那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是不想让谁知道你的这些秘密?你娘?你的两个哥哥?还是我?”
姜涛君抬眸看他:“爹觉得呢?”
姜振亮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怒火中烧,终于把他自已心里的话质问出口:“说!七年前你钟姨娘和小七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姜振亮一直怀疑钟氏母子并非死于意外,但他怀疑过姜夫人,也怀疑过长子和次子,却唯独没怀疑过姜涛君。
那时候姜涛君才十三岁,又是整日斗鸡遛狗,不学无术的样子,很难怀疑到他身上。
可今日得知自已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竟然用臂弩杀死了一个人,姜振亮瞬间将放在心底多年的怀疑落在姜涛君身上。
听到姜振亮的质问,姜夫人面色冷漠,姜涛哲冷笑:“爹,那个贱人都死七年了,您现在为一个死人对涛君这般态度,未免太过分了!”
姜振亮怒视他:“你是不是忘了死的还有你弟弟,他若真做出残害兄弟之事,和畜牲何异?”
姜涛君收起散漫的表情,一脸漠然:“我弟弟还未出娘胎就死了,爹忘了吗?”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姜振亮心头,让他忍不住后退几步:“果然!你是在报复!”
姜涛君看他:“所以,爹很清楚娘是因为什么小产的,对吗?”
姜振亮已经涌到心头的怒火一滞。
“残害兄弟是畜牲,那明知自已的嫡子被谁害死,却装作视而不见,又是什么呢?”
姜涛君的声音平淡,却仿佛一把刀一样插进姜振亮的胸口。
姜振亮抬头看他,又看了看不发一言的姜夫人几人。
这一刻,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姜振亮张张嘴,干涩道:“我可以让她赎罪,为何非要杀了她?”
姜涛君抬头望天,看着漫天星辰:“那个孩子还没出生,为何就容不下他?”
他那时候十岁,他是姜夫人的嫡幼子,他姨娘们不会放心让他们一起玩。
而两个哥哥每日课程安排得很紧,不是读书就是习武。
幼时的姜涛君是天才,但也很孤独。
所以姜夫人有孕后,他很高兴,比任何人都开心,每日做完课业都要关心姜夫人的身子,问问弟弟或者妹妹什么时候出生。
得知是弟弟后,他开始计划弟弟出生后怎么陪他玩,他肯定不会像两个哥哥一样只顾着自已的事,忽略了弟弟。
他做了那么多计划,期待了那么久。
却在那一日戛然而止。
他亲眼看着丫鬟把那个死胎拿出去,那块没有任何生机的血肉深刻地映在他脑海里。
他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心疼那个孩子都没有机会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与之相对的,是对钟氏无尽的恨。
十岁的姜涛君,第一次品尝到恨的滋味。
姜涛君看向愤怒又羞愧的姜振亮,轻声道:“爹,就这么糊涂地过下去不好吗?你为何非要打破呢?”
他说服自已把恨意都放在钟氏身上,连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恨着。
唯独不想恨姜振亮。
他只和姜振亮僵持了三年,在钟氏死后,在姜振亮主动亲近他后,姜涛君就决定此事到此结束。
今日姜振亮为了钟氏母子质问姜涛君,终究是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那个孩子的死,最该为此负责任的是姜振亮。
若非他宠妾灭妻,给了钟氏嚣张的底气,她怎么会敢对正妻下手。
遍观整个京城,哪一家会出这等荒唐事?
姜振亮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冲,愤怒自已怎么生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畜牲,可如今他已经不好说畜牲是谁。
姜振亮已经没了质问姜涛君的力气,钟氏曾是他最爱的女子,如今过去七年,他其实已经忘了钟氏的样子,更不记得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小七长什么样,方才质问姜涛君更像是完成他心底的执念。
可他记得为钟氏母子查明真相,却忘了自已的嫡子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