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犷豪放，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因为开了外放，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上显得有些失真，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和隐约的海浪声。
“喂？哪个？催什么催？老子都说了，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地包天像是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新哥，然后对着手机喊道：“哎，虎哥，是我。大概还要等多久啊？我这边可等着验货呢！”
他特意提高了音量，似乎生怕新哥听不见。
这对话声，清晰地传到了集装箱顶部的陈守耳中。
他脚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玉龙，听到这动静，身体突然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嗯？”陈守低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揭开了他嘴里的布条，“？上厕所？”
布条刚被揭开，玉龙顾不上喘气，急促地发出了几声：
“啾！啾啾！啾——！”
那声音模仿的是某种海鸟的鸣叫，虽然有些蹩脚，但在寂静的夜里，却也传出了不远的距离。
“你找死！”陈守脸色一沉。
“等等！”玉龙语速极快地解释，“这是确认交易环境安全的信号。我必须回应，不然他们会以为我这边出了问题，交易就会中止，甚至会直接动手清场！”
陈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么说，
“暂时是的！只要我不出事，他们会按计划进行！”玉龙点头如捣蒜。
陈守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再次将那块散发着玉龙口臭的布条，塞回了他的嘴里。
与此同时，交易现场。
地包天耳朵微微一动，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几声若有若无的鸟鸣。
他心中一喜，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玉龙那边没出问题，一切顺利。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真诚了几分，对着手机，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佯装的催促和不满：
“虎哥啊，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得到啊！”
他这话，既是说给新哥听，也是在暗示电话那头的人抓紧时间。
“催命啊你！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挂了。”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地包天收起手机，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对着新哥拱了拱手：
“新哥，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看，我这次是真带着诚意来的，绝对没有半点虚假。就委屈您再稍等片刻，货马上就到！”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新哥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抱起了手臂，不置可否。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纷纷收起了武器，但眼神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一时间，码头上陷入了寂静。
双方人马，十几道身影，就这么在昏黄的码头灯光下对峙着。
海风呜咽，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数十分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新哥的耐心快要耗尽，地包天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箱子在地面拖动的摩擦声。
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提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金属箱，慢慢走了出来。
“货到了。”地包天看到瘸脚男人，朝中间空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那瘸脚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沉重的箱子推到了双方人马中间的水泥地上，然后便默默地退回到了地包天身后。
地包天整理了一下自已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新哥做了一个略显浮夸的“请”的手势。
脸上笑眯眯的，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新哥，请吧？验验货？”
新哥盯着那个金属箱子，又扫了一眼地包天，最终还是扭头，对着身旁那个瘦弱小弟使了个眼色：“你去。”
地包天见状，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阴阳怪气地说道：“新哥做事还是这么滴水不漏。也难怪，能在海临这地方混那么久，没点章法可不行。”
新哥全当他放屁，只是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箱子和自已派出去的小弟。
小弟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那把开山砍刀的刀柄。
他一步一步，挪到了那个金属箱前。
远处的集装箱顶部，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下方的王寻雪，此刻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刚才地包天打电话的时候，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差点就控制不住扣下扳机。
幸好陈守临走前再三叮嘱，才让她强行按捺住了冲动。
但现在，看到小弟孤身一人上前验货，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弟蹲下身子，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地包天的人没有异动，然后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金属箱的外壳。
“叩叩。”声音沉闷。
他咽了口唾沫，摸索着找到了箱子上的卡扣。
那卡扣需要同时按下两边的按钮才能打开。
他深呼吸，尝试了几次，才“咔哒”一声，将卡扣解开。
然后，他屏住呼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箱盖。
箱盖被掀开一条缝的瞬间。
“呜——！！！”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从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
那声音，瞬间撕裂了码头上压抑的寂静。
“不好！”
新哥脸色骤变。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身后的阿虎和阿文反应极快，一左一右，将新哥死死护在了身后，同时厉声喝道：“保护新哥！”
另外两个瘦弱小弟也慌忙举起砍刀，挡在新哥身前。
“砰！”
就在众人被汽笛声惊得心神大乱的刹那，一声枪响，突兀地在夜空中炸开。
子弹撕裂空气。
“噗嗤！”
正在验货的小弟，只觉得右大腿猛地一麻，随即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他惨叫一声，身体一歪，手中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不远处的集装箱阴影里，陈守手中的枪口，一缕极淡的青烟正袅袅散去。
他眉头微皱，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动什么动？本来瞄的是他脚边的水泥地，给个警告就行了。非得乱晃，这下好了，白挨一枪。”
他本意是开枪示警，打乱对方的节奏，没想到新哥那边的人反应过度，反而让阿强成了活靶子。
“动手！”
新哥目眦欲裂，眼看着自已的小弟中枪倒地，那股压抑在心底的狠戾瞬间爆发出来。
他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阿虎，怒吼道。
中枪倒地的阿强，也顾不上腿上的剧痛，猛地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备用的短柄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不远处的地包天狠狠甩了过去。
“狗娘养的！老子跟你拼了！”
然而，他本就力气不足，加上腿部中枪，这含恨一击，更像是强弩之末。
那柄砍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在距离地包天还有好几米远的地方，便“哐当”一声，无力地掉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地包天脸色瞬间阴沉，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废物！这玉龙是干什么吃的？！老子给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连他妈一个人都射不中？”
他以为这一枪是玉龙打偏了，心中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