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的寒芒几乎要刺破陈墨后颈皮肤时,幽蓝涟漪骤然在身侧炸开。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冰冷的金属气息,像是深海深处涌出的死水。
青衫翻卷的男人自裂隙中旋身而出,后背银鳞折射的冷光与裂空长矛的寒气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的锐响——他手持的长镰正稳稳架住矛尖,刀锋与矛刃相触的瞬间迸溅出星芒般的火花。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利刃划过青铜镜面,震得陈墨耳膜生疼。
"老东西,"溯时者侧头瞥向裂空,嘴角扯出冰冷的笑,"神魔议会的混沌密钥,何时轮到你私藏?"他手腕微转,长镰顺着矛身划出火星,裂空使者的权杖竟被震得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钟音从地底传来,低沉而压抑。
陈墨后颈的寒意陡然消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跌坐在地,右腿被骸骨腐蚀的伤口正渗出黑血,每动一下都像有万千细针在骨缝里攒刺。
他能清晰感受到腐毒沿着血管缓缓上行,那种灼烧感如同滚烫的烙铁贴在骨头之上。
"机会。"陈墨咬着牙撑起身体,余光瞥见白骨巨人正将湮灭光球压得更紧——那东西一旦落地,整个战场都会被天泣峡谷的能量乱流撕成碎片。
空气中开始泛起一种诡异的电离味,像是雷雨前的浓重湿气,夹杂着硫磺与焦土的气息。
他踉跄着冲向巨人脚边那截泛着青铜光泽的核心骸骨,途中踩碎的骨屑发出咔嚓脆响,像极了那日在幽冥海边听见的冰层碎裂声。
脚下传来的每一次碎裂都像是敲击在心头的鼓点,催促着他不要停下。
"巫女的血..."骸骨王的咆哮震得陈墨耳膜生疼,可当他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核心骸骨上时,巨人的话音突然顿住。
一滴血珠顺着骨纹渗入,散发出淡淡的腥甜,同时带起一圈圈淡绿色的波纹,如湖面涟漪般扩散开来。
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在胸口烫得惊人,记忆里那个总在深夜绣巫纹的女人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指尖被绣针刺出的血珠落在巫纹上的模样,与此刻竟分毫不差。
那股熟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进肌肤,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召唤。
青铜骸骨表面腾起幽绿火焰,古老巫文如活物般游走,骸骨王的指节骤然松开,湮灭光球"轰"地砸进地面,炸出的深坑却偏了陈墨三步之遥。
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灰烬与死亡的味道。
"契约图!"红衣残魂的尖叫刺得陈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从怀中抖出染血的羊皮卷,指尖在图上的巫王图腾上重重一按。
纸张粗糙的纹理在他指尖留下一丝细微的刺痛,仿佛那图腾本身也在回应他的呼唤。
地面突然裂开三道深沟,三具覆盖着玄铁重甲的骸骨破地而出——他们颈间的骨环刻着陈墨在族谱里见过的"九黎"图腾,眼眶中跳动的幽火像极了当年族祠里长明的引魂灯。
那幽火映照着他们的面容,仿佛穿越千年时光重现人间。
"停下!"溯时者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碎布料,"这些老东西的残魂早被怨气腌透了!
再不管就要啃你的灵核!"陈墨抬头正看见最前面那具骸骨转头,它咧开的下颌骨间,竟伸出一条由怨灵凝聚的紫黑色舌头,正朝着他的眉心舔来。
那舌头滑腻、腥臭,带着令人作呕的阴寒。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陈墨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沫喷在契约图上,巫族血脉与女尸残魂的怨力骤然交织成猩红锁链。
锁链缠上三具骸骨的脖颈时,他听见骨头摩擦的刺耳声响,其中一具骸骨的臂甲"咔"地裂开,露出底下泛着磷光的腐肉——那分明是活人被强行制成尸俑时才会有的痕迹。
"你终究要成为容器。"
阴恻恻的话音裹着寒风灌进陈墨耳中。
他猛地抬头,正看见骸骨王的虚影在血色天空中凝结——那根本不是什么骸骨凝聚的巨人,而是具穿着玄色龙袍的尸体,胸口位置嵌着块流转着星辉的玉简,上面的刻痕赫然是林寒山的字迹!
"林...寒山?"陈墨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冰冷的骸骨堆上。
他想起林寒山总挂在腰间的那枚青铜铃,想起那道士醉醺醺时说的"守平衡",想起三日前在破庙他替自己疗伤时,掌心闪过的那丝与这玉简同色的微光。
"看够了?"溯时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陈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长镰已深深插入地面,时空裂隙里正翻涌着幽蓝涟漪,涟漪中映出的画面让他血液瞬间凝固——苏挽月被钉在符文石上,她素白的衣襟浸满黑血,左眼泛着神性的金芒,右眼却蓄着他从未见过的悲怆,两种光芒在她眼底交织,像极了幽冥海面上翻涌的反物质与海水的碰撞。
"逆魂咒!"红衣残魂的声音带着哭腔,"快用你母亲教的逆魂咒,切断她和符文石的联系!
再晚林寒山的虚妄之神就要..."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打断了残魂的话。
陈墨眼前一花,骸骨王的核心骸骨突然炸裂,无数细碎骨片如暴雨般落下,其中一片擦过他的手背,在皮肤上烙下个扭曲的图腾——那是他在天泣峡谷古碑上见过的,虚妄之神的标志。
"初代巫王?"溯时者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不过是虚妄之神玩腻了的弃子..."
话音未落,时空裂隙深处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陈墨再熟悉不过——是林寒山,可又比他记忆里的更冷、更沉,像极了暴雨前压在人胸口的阴云。
他抬头时,混沌密钥的光芒正从地缝里喷涌而出,刺得人睁不开眼。
恍惚间,他看见云层里浮起一张脸,轮廓与林寒山分毫不差,却挂着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要碾碎一切的笑意。
"有趣——"
最后那两个字被混沌光芒吞没时,陈墨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