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灯的火光在东南角骤然暴涨,仿佛有一条沉睡千年的龙被惊醒。
火舌翻卷间映出斑驳的砖墙,光影扭曲如蛇形游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刺鼻得令人窒息。
陈墨站在灯笼铺前,脚下的青石板已被烛泪染成赤红,踩上去微有黏腻感。
他的脖颈处,翡翠与金色的血珠正缓缓滴落,在地砖上溅开一朵朵诡异的花,带着温热的触感与淡淡的腥甜。
“他们的执念被固化成了傀儡线……”阿九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山魈爪深深抓进地面,火星四溅,灵体边缘因反噬已经开始模糊,“这鬼市残片,是时空茧的一部分,记忆越深的人,被困得越久。”
苏挽月站在他身后,手中黑雾翻腾,噬心蛊如蛇般游动,发出细微的嘶鸣声,像是回应主人的情绪波动。
“我们没时间了。”她冷声开口,目光却落在陈墨身上,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丝担忧,“你的血纹——它们在融合?”
陈墨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映在灯笼玻璃上的倒影。
原本交错纠缠的龙形与蛇形血纹,此刻竟隐隐有交织之势,仿佛两条血脉终于开始承认彼此的存在。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玻璃,那一瞬间,整个灯笼铺仿佛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
玻璃微微颤动,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
与此同时,四周的蜡烛同时爆燃,火焰中浮现出上百个“红烛”的残魂,他们手持蜡烛,围绕众人缓缓围成一圈,每一根烛芯都在燃烧亡灵的眼珠,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如同无数厉鬼在耳边哭嚎。
“来了。”燕无疆低声说道,结晶化的右臂泛起幽蓝光芒,他缓缓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刻满了皇族密文,金属摩擦地面时带起一串清脆的声响,“小心他们的记忆珠。”
话音未落,红烛们齐声嘶吼:“换记忆,换寿命!”随即猛然撕开自己的胸膛,从体内扯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记忆珠,狠狠砸向陈墨!
陈墨瞳孔一缩,本能地睁开通往亡灵的左眼——窥魂之瞳!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识海。
百年前,一个道袍老者跪在鬼市中央,面前站着一位披金戴银、面容模糊的存在。
那老者颤抖着双手奉上一卷“天道残章”,对方却只是冷笑一声,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抽出一段记忆——那段记忆,赫然是时空茧的坐标!
“停手……”陈墨咬牙低喝,识海几乎炸裂,三缕白发无声无息地从额角飘落。
他强行闭上左眼,脑海中依旧残留着那些破碎的画面。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窥魂之瞳不仅让他看见了亡灵的记忆,还让他感知到了这些记忆中的缺失部分——交易对象的身份被彻底抹去!
“他们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他喘息着开口,声音沙哑,“而且不止一个人。”
红烛们的记忆珠已经砸至眼前,可就在即将命中的一瞬,陈墨突然伸手一捏,巫族与皇族血脉同时在识海中炸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交汇,形成一道太极般的旋涡。
记忆珠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后轰然碎裂。
一道凄厉的哀嚎从红烛群中爆发开来,所有残魂同时后退一步,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他们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第一次出现了挣扎和恐惧。
“窥魂之瞳……竟成了逆向夺忆的钥匙?”苏挽月轻声自语,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陈墨没有回应,他的意识还在与那股混乱的记忆流搏斗。
但就在这时,他隐约看到一幅画面——一间隐秘的阁楼,木门紧闭,门环上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茧中藏眼”。
那个符号,竟与他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东南角……”他猛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魂契灯,“那里有问题。”
燕无疆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结晶化的右臂浸入魂契灯的灯油之中。
刹那间,灯芯剧烈跳动,一股炽热的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座鬼市。
火光中,浮现出一条若有若无的因果线,直指东南方向。
“灯芯……是初代巫王的发丝。”燕无疆咬牙低吼,“快!烧穿它!”
陈墨点头,调动体内巫族与皇族双重血脉,左手掐印,右手凝力,一道蕴含着两股力量的符咒打出,精准击中魂契灯的灯芯!
轰——!
火光猛然炸裂,魂契灯如同被点燃的引信,一瞬间爆燃而出,火焰沿着因果线蔓延,照亮了东南方向的黑暗。
而在那火焰尽头,一扇尘封百年的木门,缓缓显现。
门环之上,赫然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茧中藏眼”。
空气在此刻仿佛凝固。
陈墨望着那扇门,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不知道门后是什么。
而这,才只是开始。
魂契灯爆裂后的余烬尚未落地,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尘封百年的腐朽气息。
东南角的阴影如水退潮般缓缓散去,露出一扇古旧的木门——“茧中藏眼”的符号在火光映照下泛起幽蓝光泽,仿佛活物般微微颤动。
陈墨心头骤然一紧,那符号竟与他掌心印记同步脉动。
阁门无声开启,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潮湿的霉味与铁锈般的血腥气。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摇曳的青铜油灯悬于半空,映出一个佝偻背影。
那人正俯身低头,手中一根细长骨针穿透心脏,缝合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伤口。
每下一针,那心跳便慢上一分,却诡异得没有鲜血流出。
只听那老仵作沙哑开口,声音像从地底传来:“你终于来了……第七个困在茧里的陈墨。”
众人齐齐一震。
“第七个?”
苏挽月眉头微蹙,目光扫过老仵作的衣襟——那一片皮肉之下,隐约可见数百个凹槽,其中七个正泛着微弱的玉色光芒,与鬼市残魂体内被抽出的记忆珠几乎如出一辙。
老仵作缓缓抬头,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诡异清明,直勾勾落在陈墨眉间。
“取走它们吧。”他说,“但你要明白,你看见的不是真相……而是九婴的倒影。”
话音未落,陈墨已上前一步,指尖轻触其中一个凹槽。
瞬间,一股剧烈吸力自凹槽传出,一枚玉简从中飞出,还未落入掌心,忽然“砰”地炸裂成无数血线,如同毒蛇般猛然刺入陈墨眉心!
剧痛袭来,意识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阿九闷哼一声,灵体边缘因先前反物质侵蚀几近崩散,只剩半张脸还勉强维持人形。
苏挽月急忙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及手臂皮肤时,竟摸到一层皮下蠕动的黑色藤蔓。
她瞳孔骤缩:“这是……混沌之树的根须!”
阁楼深处,突然响起一阵类似织布机的咔嗒声,节奏急促而规律,像是有谁在用梭子穿梭时光经纬。
老仵作猛地撕开胸膛缝合的线头,心脏顿时暴露在外,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针脚痕迹,竟与陈墨脖颈处的血纹完全一致!
“快走!”他嘶吼,“九婴的因果梭正在重写记忆茧的坐标……你掌心的血,是他留下的‘茧中眼’!”
窗外风声骤起,烛火乱舞。
无数记忆囚徒的蜡烛同时爆燃,火焰中浮现出一抹墨绿道袍的残影,那身影只露出一角衣摆,却带着无尽森寒与威压。
陈墨眉心血线游走如蛇,掌心符号隐隐发热。
他咬牙撕下衣角捂住左眼,低声道:
“这东西……不是钥匙。”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压抑下体内翻涌的血脉之力,声音冷得像铁。
“是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