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风中狂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焦灼混合的气息。
火焰噼啪作响,偶尔有火星溅落在木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黑斑。
陈墨的眉心血线如蛇游走,刺痛感贯穿颅骨,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搅动他的脑髓。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珠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这东西……不是钥匙。”他咬牙撕下衣角捂住左眼,布料立刻被血染透,“是锁。”
苏挽月没有说话,她迅速取出三根银针,在陈墨后颈命门穴上一一点入。
针尖刺破皮肤时发出细微的“嗤”声,每一针落下,陈墨的身体都会剧烈颤抖一次,但那些翻涌的血脉之力却像是被镇压了一瞬。
“别让他走神。”她低声道,手指缠绕着黑雾蚕丝线,那丝线另一端连接着阿九残存的半张脸。
蚕丝在空中轻轻震颤,如同蛛网般绷紧。
山魈王的灵体已经几乎要溃散了,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宛如两颗沉在深潭中的寒星。
燕无疆站在窗边,右手结晶已经开始崩裂,碎屑如雪花般飘落。
随着他不断地调用力量,结晶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当他准备施展结界时,结晶已经崩裂到极限,轰然炸裂,皇族龙气自伤口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透明屏障挡下大部分火雨。
他仍死死握紧龙纹骨牌,将它插入魂契灯的残油之中。
灯芯“噗”地一声燃起,映出一张诡异的地图——因果织网图。
七颗茧状光点悬浮其中,每一个都散发着微弱却诡谲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的幽蓝萤火。
“这是……”苏挽月眼神一凝,“纪元残魂的封印点?”
“没错。”燕无疆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七个茧,对应七个纪元的残魂,而你现在体内藏着的,不止是你的记忆。”
话音未落,阁楼外的鬼市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连风都停了,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百道红烛的残魂同时燃烧起来,它们在空中飞舞、拼接,竟缓缓凝聚出一幅画面——林寒山,身穿墨绿道袍,正站在一座幽暗石台前,手中玉简高举,对面则是一只盘踞于虚空之中的怪物,九婴!
“不可能!”陈墨瞳孔骤缩,窥魂之瞳本能开启,想要探知这幅画面的真假。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画面清晰起来。
那是百年前的鬼市,林寒山跪在一位老者面前,额头磕出血痕,手中攥着一滴心头血,低声说道:“以吾灵为引,换天道残章最后一段。”
老者接过血珠,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漆黑玉简递给他。
而那段文字的内容,赫然出现在陈墨此刻眉心的血线上!
记忆还未结束,整个空间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们在重写我的记忆……”陈墨咬牙低吼,掌心“茧中藏眼”的符号开始发烫,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皮肤。
下一刻,记忆囚徒们齐声尖叫,数百蜡烛芯猛然爆燃,化作无数火流星砸向四人!
“结界!”燕无疆怒吼,右臂结晶轰然炸裂,皇族龙气自伤口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透明屏障挡下大部分火雨。
“快!找到出口!”阿九跃上屋顶,挥爪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可当他低头一看时,脸色骤变。
裂缝对面,依旧是鬼市原地。
他们被困在了记忆循环里。
“不能这样耗下去。”苏挽月咬牙,转头看向陈墨,“你刚才说‘茧中眼’是锁,那你现在有没有找到钥匙?”
陈墨额角冷汗滑落,脑海中乱流交织,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不断冲击理智。
就在这时,掌心符号忽然发出一声微弱共鸣,像是某种古老的钟声在心底回荡。
“镜子……”他喃喃开口,“有一面镜子,在茧核核心……那里有答案。”
“你想进去?”苏挽月皱眉。
“必须去。”陈墨目光坚定,哪怕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如果我猜得没错,真正的林寒山……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阵咔嗒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像是某种织机正在高速运转。
“因果梭!”老仵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已经无力站立,胸口的心脏因过度释放灵力而濒临崩溃,“它正在重写所有人的命运轨迹……你们只剩下一个选择——进入茧核,或者永远困在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决然。
“我来开路。”燕无疆踏前一步,残臂中最后的结晶光芒闪烁,“记住,一旦我消失,立刻离开我身边,不要回头。”
“我陪你。”阿九低吼一声,身形一闪,已跃至陈墨身后,一手撑地,一手抓住他的肩膀。
苏挽月则再次将噬心蛊丝线缠绕上陈墨手腕,冷冷叮嘱:“如果你迷失了,我会亲手掐断你的心脉。”
陈墨苦笑了一下,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走。”
四人冲出阁楼,直奔鬼市深处的记忆茧核。
沿途所见皆是扭曲的记忆碎片,有的囚徒在重复死亡的画面,有的则在哭喊某个早已逝去的名字。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刀锋上,脚下传来骨骼碎裂般的脆响。
终于,在一处破败古庙前,他们找到了茧核入口。
那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茧形物体,表面缠绕着无数发光的记忆丝线,宛如蜘蛛网。
丝线之间隐隐有电流穿梭,发出细微的嗡鸣声,令人头皮发麻。
陈墨伸出手,指尖触碰其中一根垂落的丝线。
刹那间,整片空间剧烈震荡,茧核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内部传来:
“欢迎回家,第七个茧中之人。”
与此同时,其余三人脚下忽然塌陷,整个人被强行拉扯进不同的记忆片段中。
陈墨孤身一人,被那根记忆丝线拽入茧核深处。
四周的空间仿佛被拉成一条狭长的通道,光影交错,似梦非梦。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周围的空间像是在不断地挤压又拉伸,耳边除了低沉而冗长的呢喃声,还有一种类似空间撕裂的尖啸声。
突然,一道剧烈的震荡将他抛出丝线之外,重重摔在一处坚硬的地面上。
他勉强撑起身子,目光扫过周围——这是一片灰白色的镜面空间,四壁皆由光滑如水银般的材质构成,映照出他疲惫不堪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气息,脚下的地面反射出微微的蓝光,像是某种液态金属。
正前方,一面古旧的铜镜悬浮于空中,镜框上雕刻着晦涩难懂的巫族符文,隐约可见裂痕贯穿其表面。
镜面泛着幽光,仿佛能吞噬光线。
然而真正让陈墨瞳孔紧缩的是——镜中倒影,并不是他!
那“另一个自己”身穿玄色绣金纹的巫袍,站在九婴身侧,身后还站着林寒山,两人神情肃穆,仿佛正在见证某种重大仪式。
陈墨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镜面,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涌入体内,指尖传来一种类似接触极低温金属的刺痛。
画面骤然一变。
他看到了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苍穹崩塌,天地翻覆,一位身披黑金战甲、额生三目的男子站在断裂的纪元之巅,手中握着一根断裂的记忆丝线,声音如雷:“唯有双生血脉者能承载记忆茧,成为新纪元的锚。”
那是初代巫王!
他身旁站着一头巨大的九头蛇妖,正是九婴!
“它不是敌人。”巫王低语,“它是执行这个计划的‘工具灵’,是打开记忆茧核的钥匙。”
画面继续流转,九婴被封印于虚空之中,每一缕灵魂碎片都被织入因果梭中,等待一个拥有双生血脉的人来唤醒。
“第七个茧中之人……”巫王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直视陈墨,“你来了。”
画面戛然而止。
陈墨猛地抽回手,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喘不过气来。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镜中人开口,声音与他一模一样,却带着不属于他的从容与冷漠,“我等的人。”
陈墨心头一震,意识到不对劲。
他猛然抬脚踢向镜面,却在接触的一瞬间被一股吸力吞没。
意识再度模糊。
当他恢复知觉时,已身处茧核最深处,四周尽是厚重的记忆茧膜,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之内。
空气潮湿闷热,呼吸间能感受到茧膜缓慢蠕动的节奏,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呼吸。
低头一看,掌心“茧中藏眼”的符号渗出黑色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竟化作一只独眼小虫,蠕动片刻后钻入茧壁消失不见。
寂静中,一声沉重的钟响自深处传来,宛如远古巨兽苏醒的心跳。
茧核开始微微震动,墙壁上的记忆丝线一根根绷紧,发出细碎的嗡鸣声。
陈墨望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隐隐感觉到,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而在那面镜中,两个身影依旧静立不动。
那个“他”坐在巫王宝座之上,眼神冷冽,轻笑出口:
“你以为你在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