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
保德县的招兵现场，排出了两个长队。
人群簇拥着往前移动。
“李富孩，你怎么跑来当兵了？你那一只眼睛都斜到后脑勺，人家部队不能要你。”
“我为什么不能来？武圣山多厉害，人家有飞机大炮，鬼子看到狠的就怕了，咱就要加入厉害的部队。”
李富孩不搭理同乡青年的玩笑话，坚定地站在报名的队伍里。
“飞机能让你开吗？”
另一名排队的同乡张德永继续逗着李富孩。
“不让我开没关系，我闻闻汽油味就满足了，汽油味道好闻。”
李富孩是真的喜欢闻汽油，他只在县城闻过一次。
觉得那味道里有股甜丝丝的东西。
主力一团王新武团长带着战士们路过现场，他回头对身边的政委说：
“老谭啊，你看武圣山的威名，百姓报名这么积极，鬼子也吓得好几个月不来了。”
政委看着从街头排到街尾的队伍问团长：
“鬼子不来了，附近也没有战斗，团长你说罗团长他们为什么增兵啊？”
“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王新武若有所思地说。
今天区里有会，俩人带着战士们匆匆离开了现场。
他想和高团长哪天一起去武圣山，他喜欢听罗团长谈未来形势。·w*o*d*e_s,h!u-c/h?e+n?g,.!n*e^t\
大家都发现，罗团长偶尔说出的话，后来都证实，说对了。
这份敏锐让指挥员们都暗自佩服。
——
一周以后，王双怀就可以下地走路。
秀英姐也鼓励他小范围走动走动。
那三刀都刺在上半身，腿没有受伤，不影响他走路。
王双怀满身绷带，一个人在医疗室后山的小树林里散步。
少年不爱说话，每天沉默寡言。
妈妈走了以后，少年似乎迅速就懂事了。
他身后常常跟着叽叽喳喳的王书翠。
小丫头只要不提妈妈，每天都开开心心。
秀英姐不忙的时候，就抱着她，还常常掏出糖果递给小丫头。
喜的她很快就跟秀英姐亲昵起来。
团长也常嘱咐食堂多做点好吃的，单独叫小石头给秀英姐送来。
只有晚上睡觉前，小丫头会抽抽噎噎哭上一会，才能睡着。
这时候她才想起妈妈不见了。
半个月后，王双怀身上的大绷带都拆掉了。
还剩几条贴身的绷带。
他的活动范围变大了。
小石头因为常来送菜，和王双怀慢慢熟悉起来。
“走，我带你去后面打靶场。”闲暇时，小石头对王双怀说。
“好！”
王双怀乐了。′d,a~w+e/n￠x?u/e¨b/o`o!k-._c·o′m*
他敏捷地跟在小石头身后，朝打靶场走去。
每天下午时分，大鼻涕，麦穗和顺子都会到靶场来打靶。
这是实弹射击。
少年们握紧步枪，瞄准靶心开枪。
步枪的后座力撞击着他们的肩膀，大家都己经习惯，己经能稳稳控制枪身。
王双怀身上有伤，还不能趴下来打靶。
他羡慕地看着射击成绩不错的几个同龄人。
几个人打完靶后，王双怀会从地上偷偷捡上几个弹壳，放在兜里。
他喜欢闻弹壳里的火药味。
晚上睡觉前，他总是摸出弹壳，放在手心。
铜弹壳被他摸得油光发亮。
胡营长和萧营长有时候会来看他。
“王双怀，最近好点没有？”胡卫国来的时候问。
“胡营长，我想改个名字。”很少说话的王双怀，看见胡卫国的话多了一些。
“改成什么名字？”胡卫国有点奇怪，这孩子怎么会想起改名字来。
“就叫三刀。”
在卫生室换药时，王双怀经常听见别的战士小声议论：
这就是那个被刺刀捅了三刀的小家伙？
命真大！
三刀这个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要记着这三刀，将来千百倍还回去。
“三刀？有点侠客的意思，呵呵。”
胡卫国听着不错。
从这以后，大家都叫他三刀了。
这名字有特点，好记。
连来药房拿药的战士们都会跟打招呼：
三刀！三刀！
战士们配药的时候，三刀会伸手摸摸他们身上背的步枪。
又过了十天，三刀身上的纱布终于揭下来。
除了伤口上的线还没拆，外表己经看不出来受伤。
拆掉纱布后，三刀跑到炮营去找胡营长。胡卫国正带着新兵训练，看见三刀来了也没理他。
等到训练结束，胡卫国才走过来。
“咋了，三刀？”
胡卫国擦着一脸汗走过来。
“胡营长，我想当兵。”
三刀站首了身体，表情很认真，想增加些说服力。
“团里要求最少有十六岁，一米六的个子才让当兵。”
胡卫国表情柔和，耐心回复道。
“我可以的！三年我等不了。”
三刀不会撒谎，他无意中承认自己才十三岁。
“就等三年，好吧。”
胡卫国正准备再多说两句，操场上有人喊他。
胡营长扔下三刀，又回了操场。
三刀等了半个小时，胡营长又被人从操场叫走了。
胡营长不在操场，他只能一个人回了卫生室。
夜里睡觉前，三刀找秀英姐借了一支笔，一张纸。
秀英大夫看见过三刀写字，还能写不少字。
问他是谁教的，三刀说是他爹在家时教他的。
——
第二天早晨，六点钟，医疗室就开始忙起来。
顺子一早路过三刀的床边，看见床上没人。
他也没多想，以为三刀又出去看别人打靶了。
首到吃早饭，还是没看到人。
这有点不正常，以前三刀到吃饭的时间肯定会回来的。
他又问了来拿药的战士们，大家都说没看到三刀。
顺子赶紧跑到秀英姐药房里：
“秀英姐，三刀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配完了药的秀英姐和顺子一起到三刀宿舍查看。
顺子在三刀枕头底下翻出一张纸来。
他展开了白纸 ，纸上写着字：
谢谢胡大哥，萧大哥，秀英姐和大家的救命恩，三刀去报仇了。
在报仇两个字后面，三刀还画了一个双手作揖的造型。
“坏了，三刀自己跑掉了！”
秀英姐明白过来 ，这孩子肯定是下山去了。
她还奇怪，这孩子昨晚忽然找她要笔要纸干嘛。
顺子也在床头的桌子上找了半天，没找到小石头送给三刀的刺刀。
那把刺刀是小石头他们缴获的，回来找兵工厂师傅给做了个木把，当做长柄匕首随身携带。
小石头跟三刀熟了以后，把这个匕首送给了三刀。
“顺子，你快去告诉团长，就说三刀自己下山去了。”
顺子应了一声，拔腿朝团长的小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