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饭菜端到桌上,热气渐渐氤氲了陈杳的视线。-0¨0_s?h¨u?./n?e~t.
她刚要拿起筷子,就听手机震动。
“……安天?”
如果陈杳能再勇敢一些,再坦荡一些,她就会惊觉,在看到“安天”的名字的时候,她心里有多失望。
“陈小姐,陈总有联系您吗?”
安天虽然着急,但怕吓到陈杳,只能克制住语气里的慌意。
他刚回到家就听见新闻上正在播报暴雨,恰逢梁峄反水,他向陈烬尧汇报,却一直都没收到回信。
“按道理来讲,陈总现在应该已经到岛上了,但海上雨太大了,我这边也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岛上?”
陈杳愣住了。
“什么岛,小叔不是去临市签合同吗?”
坏了。
安天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都怪自己这张嘴,陈烬尧压根没和陈杳说过。?a.b\c_w+x·w+..c¢o_m*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他也受不了自家老板做什么都藏着掖着,干脆直接将来龙去脉告诉她。
“陈总去了月老庙,就是港城附近的那座岛上的月老庙,听说特别灵验,我以为您知道的。”
……
陈烬尧是上了船才发现被骗的。
由于天气原因,最后一班渡船已经停运,他们坐的只是渔民为了贴补生计自己开的小游艇。
都是活一天挣一天的钱,自然不计安全。
狂风卷着暴雨,海浪翻涌,漆黑的海面像一头咆哮的野兽。
船上除了陈烬尧,还有一对新婚夫妇,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脸色苍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吓得不轻。
游艇剧烈摇晃,那对新婚夫妇中的妻子忍不住哭出声来,丈夫则紧紧搂着她,低声安慰。
陈烬尧侧眸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空洞。
记忆中的这种不计后果的冲动在他幼时失去父母后就戛然而止了,长久的严苛学习与过早沉浮在肮脏的商圈里也让他的心迅速成了钢铁般的冷硬。*0-0?小~税!网~ ¢更¨薪_嶵`全^
长大后的他清醒且镇定,无论何时都保留着一分绝对的理智。
唯一的温情,大概留在了陈杳身上。
去岛上做什么呢,他又要去求什么。
甚至他都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去求。
他想要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贪心。
要人不够,还要那颗真心。
几个小时的漂泊,好在他们都平安抵达了。
陈烬尧这次确实是太过冲动了,连天气也没查,唯一能联系上外界的手机还被雨水浸泡了,一时半会开不开机。
一夜无眠。
清晨的山间雾气缭绕,寺庙的钟声悠远回荡。
陈烬尧踏着湿 滑的石阶,一步步走向半山腰的庙宇。
方丈闭关不见客,只有一个小和尚站在殿前,双手合十,稚嫩的脸上带着好奇:
“施主,您是来给寺庙供香火钱的吗。”
撇开陈烬尧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光是他那张脸,眉骨高而利,鼻梁挺直,偏偏唇形又生得极薄,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小和尚当他是和那些为了炒作善心的企业家一样,都是来谈资助的。
陈烬尧摇摇头:
“我是来求愿的。”
钱?财?又或者是姻缘,面前的人看着非富即贵,以至于小和尚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他觉得陈烬尧和那些无良企业家也没什么两样,明明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却还不满足。
小和尚抬眼:
“那您是来求姻缘的?”
陈烬尧沉默片刻,低声道:
“是,也不是。”
小和尚歪了歪头,似懂非懂,有意刁难他:
“若要求姻缘,需跪过后山的三千阶,以示诚心。”
“如果您是山里的贵人,方丈自然会来见您。”
山雨淅沥,青石阶上浮着一层冷雾。
陈烬尧走到进山口,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撩起衣摆,双膝跪地。
膝盖触到石面的刹那,冰意顺着骨髓往心脏钻。
心里那点儿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可笑的想法慢慢消逝,他反而专注仅剩的眼前这一件事。
他跪得很标准,起身的动作也很慢。
天又阴了。
陈烬尧被风雨吹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脑子里的画面疯狂闪烁,他开始想起陈杳,想起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想起她扇他的那一巴掌。
凛冽的风,大雨疯狂垂落,好像要将这一片彻底洗净般打在陈烬尧的身上。
分不清是福利院的水泥地还是如今的青石板更冷。
陈烬尧跪在这里,竟又变回那个赤足踩雪的孤儿,捧着一腔滚烫却无处安放的爱意。
石棱磨破皮肉的痛楚逐渐麻木,陈烬尧望向近在咫尺的山顶,忽然希望这三千阶永远没有尽头。
——至少此刻。
他能光明正大地疼,不必再藏起那些见不得光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