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连载 作品

第40章 青铜尘埃

“轰隆——喀啦啦!!!”

林小满倾尽全身的力气和重量,加上老枪下坠的牵引力,作用在那根锈死的金属把手上时,坑壁深处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轰鸣!

那不是石块崩裂,更像是无数沉睡千百年的沉重齿轮和铰链,在恐怖的外力下强行挣脱了锈蚀的桎梏,发出撕裂般的哀鸣!

瞬间,林小满右手抓握的金属把手周围,坚硬冰冷如同磐石的坑壁,如同劣质泥坯般大片大片地碎裂崩解!粘稠的黑泥混合着碎石如同瀑布般狂泻而下,砸在林小满脸上、身上,瞬间将她糊成了泥人!她悬在半空的身体猛地向下沉去数寸!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坠入虚无的绝望。一道冰冷、坚硬、沉重的实体边缘突兀地取代了崩塌的泥土,撑在了她抠得鲜血淋漓的五指之下!

“有门!”老枪从半昏迷中被巨大的震动和灌入口鼻的泥水呛醒,浑浊的独眼艰难睁开,瞬间捕捉到了林小满右臂处的情形!

崩塌的坑壁后面,赫然露出的不是土壤或岩石,而是厚重的、布满黄绿锈迹的金属结构!一个隐藏的金属门框轮廓,在崩落的泥土和墨绿源髓荧光混合的微光下,狰狞地显现出来!

林小满右臂死死撑着那冰冷的、因受力而微微向内凹陷的金属门框边缘,剧烈的震动沿着骨骼传遍全身,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然而,在金属门框内部更深处,借着崩落后透入的微弱光华,她看到了一片死寂的、充斥着浑浊空气的狭小空间,以及一条向下倾斜延伸的、同样由金属铺设的通道!

生路!果然是生路!

林小满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门通往何方,后面又有什么!

“拉…拉我…快!”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是对下方半昏迷的老枪嘶吼,也是对自己濒临崩溃意志的怒吼!

求生的最后爆发!

左手依旧死死抠着老枪战术腰带的挂环,右手猛地松开沉重的门框边缘!她忍着肩臂撕裂的剧痛,身体如同濒死的猿猴,爆发出最后一点力量,狠狠地向那露出的黑暗门缝里——扑去!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撞击!

林小满带着缠在一起的沉重老枪,如同两袋从高处砸下的土豆,狠狠撞进了门内狭窄的空间!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瞬间硌断了林小满的痛哼。她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左臂关节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罢工。

老枪在她身下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呜咽,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身后,崩塌的泥土碎石轰然坠落,瞬间将那刚刚被强行撕裂的金属门缝又堵死了大半!浓重的土腥味、源髓的腐臭气息和某种极其呛人的金属粉尘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光线彻底消失,只有从被堵得只剩下脸盆大小缝隙的门框处,隐约透入一丝坑底那令人心悸的墨绿源髓幽光。

安全了?暂时?

“咳咳…咳…老枪…老枪!!”林小满顾不上自己,强撑着支起半边身体,摸索着扑到老枪身边。冰冷的金属地面传来彻骨的寒意。她颤抖的手指探向老枪颈侧——还有脉搏!微弱、紊乱,但还在跳动!

但情况糟到了极点!老枪面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更可怕的是,他左臂源髓金属与血肉连接处的裂痕,因为刚才猛烈的撞击和坠落,撕裂得更大!墨绿色的、如同活体血液般的粘稠源髓粘液,正从那裂开的金属缝隙和破裂的皮肉中,如同挤出牙膏般,一股一股地、缓慢而稳定地流淌出来!粘液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滋滋的细微腐蚀声,升腾起一丝丝微弱的白烟!空气中那股呛人的金属粉尘味里,立刻混入了一种更浓烈的、类似焚烧塑料和腐败血肉的混合恶臭!

源髓侵蚀血肉的“活化”阶段开始了!它们不再仅仅是污染金属,开始主动入侵血肉载体!

“妈的…妈的!”林小满咒骂着,声音带着哭腔。她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身上仅存的、医生医疗箱里找到的那卷特种抗菌纱布,胡乱地撕扯着包裹住老枪臂上撕裂的伤口,试图堵住那源源不断的源髓泄漏。但纱布刚接触到那粘稠的墨绿液体,边缘立刻被腐蚀溶解,发出滋滋声响,根本无济于事!

绝望像冰水浇头。

她抬起头,借着门缝透入的墨绿幽光,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门后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不是通道的起点,更像是一个废弃矿车的调度检修台。空间狭小得仅能容纳两三个人转身。他们摔落的地方,正是两条通向下方黑暗轨道的金属轨道交汇处,地面铺着厚厚的、散发着刺鼻金属气味和腐朽气息的灰黑色尘埃。侧壁上挂着几根早已锈蚀断裂、如同枯骨般垂落的巨大粗电缆和废弃管道。空气污浊到刺鼻,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被细小的金属沙砾摩擦着。

正对着入口崩塌门框的另一侧墙上,有一个被巨大锈蚀齿轮堵塞了大半的、类似通风管道的口子。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调度台角落里那一堆小山似的焦黑碳化物——像是煤渣堆积,但在墨绿幽光的勾勒下,却能看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如同人骨和金属支架熔融在一起的恐怖轮廓!几根断裂的、带着锈蚀铁镐头的腐朽木柄半掩在灰烬中。

这个地方,发生过某种极其惨烈的事故!矿工在瞬间被高温碳化!

一股寒意顺着林小满的脊背爬升。这绝不是普通的矿井!

她下意识地看向胸口。那枚青铜罗盘在门被强行开启、隔绝了部分坑底巨虫的强烈源髓辐射后,原本死死指向下方的指针虽然依旧颤动着,但其指向发生了偏转!不再直指深坑,而是斜斜地指向调度平台角落里,那堆巨大焦黑碳化物下方的岩壁!

一股同样古老、甚至可能更加深邃的吸引力,从那岩壁之后隐隐传来,与她手中紧握的青铜怀表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呼应!

这调度台后面…还有东西?是更核心的遗迹?

林小满挣扎着想站起,但左肩关节处传来锥心的剧痛,差点让她栽倒。她这才发现,刚才强行拖拽老枪以及撞击地面,左肩很可能脱臼或严重扭伤,手臂几乎无法发力。

不行!必须先处理伤口!否则别说探查,连自保都难!她撕扯着破碎的作战服袖口,试图临时固定手臂,目光却猛地落在手腕上那红得如同烧红烙铁的青铜手环上!

90!

罪孽刻度那血红的“90”数字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墨绿幽光中刺眼地定格着。虽然没有再升高,但手腕传来的灼烧感并未消退半分!它不再是单纯的物理高温,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煎熬,时时刻刻啃噬着意志,提醒着她体内维持的平衡是何等脆弱,随时可能因外界的刺激而失衡爆发。之前强行扭动矿车把手和坠落的巨大精神冲击,无疑是将她向崩溃的边缘狠狠推了一把!

林小满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必须找到水源!清洗老枪和自己胸口的源髓碎片!

就在这时!

“滴…滴…连接中…特殊信标点…确认接入…”

一个极其细微、甚至带着电流杂音的少女声音,突兀地、如同幽灵低语般响了起来!

林小满全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扭头!声音来源…竟然是老枪胸口战术背心内侧一个几乎被泥浆糊死的通讯插槽处!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半透明数据接口卡不知何时被激活了!

这不是老枪的设备!

林小满猛地想起:这是临出发前,“净火”组织的技术官陈冬(死党1,机械天才)偷偷塞给他们的!说是用特殊工艺封存的小玩意儿,关键时候当后门用,连接陈冬改装过的特殊频道!需要极高权限激活!陈冬反复强调,若非生死关头、信号彻底屏蔽且确认安全,绝不要暴露使用!否则信号特征可能会被石星野或黄昏法庭捕捉到!

现在,在这深埋地底、源髓能量场混乱的调度台内,它竟然被激活了?!

“滴…信号特征锁定…接入成功。”电流声减弱,一个清冷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感的少女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林小满,‘净火’核心成员。你的生命体征评估报告已经初步生成。请准备接收简要情报分析。”

林小满心头狂震!这不是陈冬的声音!这平静得如同电子合成音的语气…是周绾绾!(女主6,心理医生·记忆窃取者!)陈冬的后门怎么接到周绾绾那里去了?!这个女人从来都是神秘莫测,据说拥有通过特殊设备在混乱信息流中精准捕捉和“阅读”关键脑波信号的能力!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频道?!她代表谁?!

就在林小满惊疑不定之时,周绾绾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内容却石破天惊:

“情报概要,请听清并自行判断:一、石星野‘蚀日计划’地表清理部队已封锁m13区域所有出口。他暂停对你们的直接攻击并非出于玛丹议员的压力,而是依据一份源自石宇峰、编号‘熔炉’的最高权限协议条款——该协议在侦测到黄昏法庭指定等级‘活体源髓样本’(即坑底怪物)后,自动赋予优先处置权。玛丹的介入只是恰好符合了他利用外部势力清理目标的临时策略。”

玛丹和石星野…只是在互相利用?!所谓的“石宇峰盟约”是优先处理怪物?!

“二、你们所处的废弃s07青铜矿石中转站,下层核心冶炼区残留的古代源髓提炼炉存在高能泄露点。该泄露点形成的能量屏障与青铜密钥产生初步共振,是目前干扰地表监控的唯一遮蔽物。但残余辐射会加剧肉体源髓污染异变速率。老枪的生命倒计时…优化模型显示剩余时间少于22分钟。”

林小满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老枪只有不到22分钟?!辐射还在加速他的死亡?!

“三、…”周绾绾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巨大屏障,“…无法完整提取…关键信息受阻…检测到强烈‘圣甲虫’意识烙印…警告,下方…下方核心…存在活体源髓矿脉胚胎…其精神波动具备高污染同化特性…是‘净火’记录外的…新样本…”

活体矿脉胚胎?!新的源髓样本?!

“通讯…强行…维…持…信息…”周绾绾的声音陡然变得断断续续,电流杂音如同无数蝗虫啃噬般放大!

“滋滋…必须…尽快…进入冶炼核心…利用…钥匙共鸣压制…或者…彻底摧毁胚胎…否则…整个…m市…将被…活化源髓…吞噬…这是…唯一的…窗口…滋滋滋——”

嘟——

刺耳的忙音取代了一切!通讯卡上的蓝光彻底熄灭!

“周绾绾?周绾绾!!”林小满急切地低吼,但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深坑之下的调度台内,一时间只剩下老枪痛苦微弱的喘息声、源髓粘液滴落的滋滋声、还有林小满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绝望与沉重的抉择如同冰水,将林小满浇了个透心凉!

石星野的优先处置权是针对坑底怪物和胚胎!

玛丹只是个被利用的过桥板!

老枪生命倒计时22分钟!

下方有更恐怖的新源髓胚胎!

他们唯一的生路,竟然是进入更危险的辐射核心区?!利用青铜钥匙共鸣压制胚胎,或者…摧毁它?否则,整个m市将沦为活体源髓的狩猎场?

这根本不可能!老枪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林小满的目光痛苦地扫过老枪不断渗出源髓粘液的手臂,扫过手腕上那仿佛凝固了血液的“90”刻度,最后死死钉在调度台角落那堆巨大的、无声诉说着某种可怕结局的焦黑碳化物上。又看向那被巨大锈蚀齿轮堵塞的通风口,还有罗盘指针斜指的、堆着骸骨的岩壁方向。

坑壁深处,那岩壁之后,必然就是通往更深处核心冶炼区的通道入口!

去?还是不去?

林小满的眼神从不信、恐惧、愤怒最终化作一片冰寒的死寂。她深吸了一口满是金属粉尘和腐朽气味的空气,肺腑灼痛。

没有选择!她猛地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作战服袖管,用牙齿配合还能活动的右手,将那柄变形的短管霰弹枪死死绑在了自己脱臼的左臂上!冰冷的金属枪管压住关节的剧痛,反而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然后,她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右手穿过老枪的腋下,试图将这个魁梧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拖向角落那堆焦黑的骸骨之墙……

就在这时!

“嗤——砰!”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突然从老枪那条污染最重的金属臂裂缝处传来!

林小满猛地顿住!

只见那不断渗出的粘稠墨绿色源髓液,在与地面上那厚厚的金属粉尘接触后,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腐蚀冒烟,反而像是……被激活了?

一丝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色光华,如同细小的根须,正从滴落的源髓粘液中“生长”出来,疯狂地钻入地面厚厚的金属粉尘层里!紧接着,那些沾满了无数细微源髓“根须”的金属粉尘,如同拥有了短暂的生命一般,开始轻微的震颤!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隐隐指向角落骸骨堆后的岩壁!

它们在……指向更深处的核心?!

林小满瞳孔骤缩!这源髓碎片不仅侵蚀人体,还能污染激发金属尘埃的能量活性?

嗡!

被她紧攥在右手掌心的青铜怀表猛地搏动了一下,一股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暖流激荡而出,瞬间压制住那些刚刚被源髓污染激活、试图向她方向蔓延的“活体”金属尘埃!

那些微尘立刻僵住,不再震颤。

警告!诱惑!指引!三种力量如同绳索,死死绞缠在林小满的脖颈!

她看着那些僵住的尘埃,又看向怀表,再看向老枪越来越黯淡的脸,目光最终如同刀子般刮过那堆骸骨后的岩壁。

进去!必须进去!无论是为了摧毁胚胎,还是寻找一线可能压制源髓污染、救下老枪的机会!留在这里,只有等死或被上面的人瓮中捉鳖!

“撑住…兄弟…”她低吼着,如同拖拽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步一步,在刺鼻的金属尘埃中,踏着那些焦黑的骸骨遗痕,走向未知的通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