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滋滋作响，纪录片的片尾字幕仍在滚动，但那些文字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扭曲着从屏幕里爬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蛇形。林晚星盯着那些游动的文字，发现它们根本不是演职员表，而是一段段被篡改的历史——**“相柳战死”**四个字被血色的笔迹划去，旁边浮现出新的小字：**“以妖丹换轮回，沉睡九百年”**。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及，那些字迹便化作细小的银鳞散落，落地时发出清脆的铃音。
店员站在她身后，呼吸很轻，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又合拢，九道轮廓时而重叠，时而分散，仿佛在挣扎着维持人形。林晚星回头时，正对上他微微发亮的瞳孔——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瞳，而是蛇类的竖瞳，在昏暗的店内泛着淡金色的光。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脑海中翻涌着不属于她的记忆——冰天雪地里的诀别，毒药入喉时的灼烧感，还有潮生石上刻下的誓言。
“嘘。”他抬手，指尖轻轻抵在她唇上，虎牙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看字幕。”
电视屏幕上的滚动名单突然停滞，最后一行定格在**“特别鸣谢：九头妖”**，随即，那行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从边缘开始腐蚀，最终化作灰烬飘散。而在灰烬落下的地方，新的文字缓缓浮现——**“感谢小夭，千年等待，终得重逢”**。
林晚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枚染血的箭头不知何时已经融化，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糖球，糖衣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九头蛇图案。
“这是……”
“你当年喂我的毒药。”他轻笑，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现在尝起来是甜的了。”
她怔住，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是她亲手将毒药喂进他口中。**
**——是他笑着咽下，说：“味道不错。”**
**——是他在消散前，用最后一丝妖力在她腕上留下那道淡金色的锁链痕迹。**
店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收音机再次自动开启，沙沙的电流声里夹杂着古老的海妖吟唱。玻璃柜里的甜品开始异变，提拉米苏的咖啡层翻涌如血浪，马卡龙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银色小蛇。林晚星后退一步，撞进他怀里，他的手臂环住她，体温低得不似活人。
“怕了？”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深海般的寒意。
“不是怕……”她摇头，声音发颤，“是想起太多了。”
电视屏幕彻底黑了下去，但片尾曲仍在继续，旋律渐渐变成她熟悉的调子——那是她在某个雪夜里哼过的歌谣，而他曾用九个头一起跟着跑调。
店员——不，是相柳——低笑了一声，松开她，转身走向柜台。他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扭曲，仿佛随时会褪去人形，回归妖相。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陈旧的账簿，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玱玹、涂山璟、阿念、赤水丰隆……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行小字，记录着他们在甜品店里得到的“治愈”。
而在最末尾，空着一行。
他拿起笔，蘸了蘸不知何时变成朱砂的墨水，写下：
**“林晚星（小夭）——取回记忆，重逢。”**
写完后，他合上账簿，抬头看她，金色的竖瞳里映出她的模样——现代的装束，却遮不住灵魂里那份属于西陵玖瑶的执拗。
“还差最后一件事。”他说。
“什么？”
他指了指电视。
屏幕突然亮起，播放的不再是纪录片，而是一段陌生的画面——千年前的战场，血染的雪地，九头妖在箭雨中化作血雾，而远处，一个女子跪倒在地，腕间的金链寸寸断裂。
林晚星（小夭）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
相柳伸手，接住她的泪珠，泪滴在他掌心凝结成一颗冰蓝色的珠子，内部有细小的银光流转。
“现在，轮回闭合了。”他轻声说。
店外，潮声渐近，仿佛整个大海正向这间小小的甜品店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