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热浪未散。
叶南星的车队离开黄沙镇后，并未首接折返天狼山基地，而是朝西南方向，驶向官方设立的“兰岩避难点”。
这个避难所是周成从政府低频信号中截取到的信息，据称是目前西南区域最大的幸存者集结点，可收容人数超过五千人，仍在扩建中。
这是叶南星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接触“官方”。
她必须知道——如今的“国家”，还剩下什么。
他们沿着一条半塌的省级公路前进。
夜里路面仍烫，车轮压过地面，带起干燥焦土的碎屑，发出咯吱的声音。
沿途时不时能看到人。
有的是背着锅碗瓢盆的一家几口，也有肩扛行囊的三五人小队，甚至有人拉着辆己经没油的摩托车，靠人力一点一点往前拖。
他们眼神里没有求助，也没有指望。
只有警惕。
车队出现时，有人停下脚步，有人躲进路边残垣断壁后面，还有人握紧了手里的铁管。
他们没有靠近。
不是不想。
是怕。
在现在这个世界，只要你还活着，就知道什么叫“有水的车不能靠近”。
“靠……”赵威低声说，“路上的人多得有点超出想象。+r?c,y,x*s~w..~c^o*m_”
“这都极热三十多天了，他们还走得动，是真能扛。”
张天近叹了口气：“末世不是一下子死光的。”
“这批人撑下来，不是因为幸运，是因为真狠。”
楚云庭坐在副驾，语气低沉：“不是逃难。”
“是迁徙。”
“他们知道留在原地就会死，所以必须走。”
“就算前面只有一点水、一点饭，也得走。”
车厢里一时间没人再说话。
叶南星盯着前方。
她的脸没有情绪，但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上一世就经历过。
只是这一次，她能做的多一点，也能早一点。
周成查着定位，轻声说：
“再过两个小时，就到兰岩避难点外围了。”
“这条路，是最后能走的主干线。”
“后面塌了就彻底断了。”
叶南星点点头，没有回应。
她在思考。
——这些能走到政府避难点的人，或许是当下这世上最后的“普通人”。
他们没异能，没基地，没空间。
靠的只有一口气。
她心里明白，这些人如果进不了避难所，就只能死。
没有谁是“注定该死”的人。.k!a~n`s\h`u+g,u?a?n′._c!o?m¨
但也不是谁，都有“能活下去”的条件。
这，就是现实。
夜行第三日。
车队经过一处坍塌的高速收费站，钢筋扭曲，广告牌被烧得焦黑，地面上遍布碎玻璃和焦炭。
站体边，一根高高的立杆还立着，但旗子早己残破成一条条红白相间的布条，风吹过，挂在钢筋上哗啦啦作响，像是废墟中最后的回声。
周成指着一块倒塌的电子显示屏：“看这标志，还能看出‘国家物资分发点·L72’的编号。”
他语气平稳，却压着一丝复杂。
“这是极寒初期，国家设立的前线补给点，负责给周边十几个小城镇投送粮食和药品。”
“后来被围堵了一次……我们没赶上。”
楚云庭扫了一眼西周，眼神冷淡：“这里被烧过。”
“不是自然火，是人为——大规模。”
“围点、抢物资、点火……一气呵成。”
张天近翻了翻脚下的残灰，捡出半块锈迹斑斑的军用水壶，低声道：
“人都走了。”
“连骨头都没留下。”
他沉默两秒，扯了下嘴角：“国家确实帮过……但我们大多数人能活下来，真的不是靠这些点。”
“是靠自己。”
他没埋怨。
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叶南星没有说话。
她站在车边，目光落在那块己经烧得发黑的金属标志上。
那是个国徽——歪倒、焦黑，但依稀还看得出五颗星与齿轮的形状。
她眼神很平静。
没有悲，没有敬。
只是看了几秒，轻轻开口：
“国家还在。”
“只不过不是我们记忆里的样子了。”
“它现在就像……一台在极限中强撑的系统。”
“有程序、有目标、有指令。”
“但系统卡顿了，资源崩了，很多东西——它救不过来了。”
周成抿了口水，苦笑：“它还想救，可就是力不从心。” “你能不能分到一份，不是看你有没有身份证。”
“是看你前面还有多少人。”
赵威站在路边，看着那些烧焦的补给箱残骸，低声道：
“我们路上救过的那几个。”
“要是全靠这个点，现在早死了。”
楚云庭没有否认，目光如常：“但它撑着一些人，也就给我们这些‘自己能活’的人，省了点力。”
张天近叹了口气，重新上车：“唉，不怪它不努力。”
“怪就怪这个末世太狠。”
“连国家都救不全人。”
车队重新发动。
驶离废墟。
后视镜里，那断裂的红旗在风中猛地扬起一瞬，又沉了下去。
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失语的哀鸣。
叶南星闭上眼。
她心里没有过多起伏。
只是更清楚一件事：
靠别人永远是奢望。
靠自己，才是本事。
午夜十一点。
车队缓缓停在一处废弃加油站旁，油泵早己锈死，站台上挂着一面风吹得半卷起的红布条，上面用白漆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兰岩临时广播站·请勿破坏】
广播源来自旁边一栋半倒的办公楼。
那楼只有两层，窗户被塑料布封住，一根粗糙的铁杆天线立在楼顶，还闪着微弱的红灯。
楼下用发电机供电，一台小型广播设备架在铁笼子里，扬声器贴在墙上，声音带着轻微的杂音，不停循环播放。
女播音员的声音很沙哑，但语调里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坚定：
“……兰岩避难点当前收容人数为4821人。”
“水源保障良好，统一配发净水与应急压缩粮。”
“请各位幸存者配合登记管理，勿在补给点外聚集。”
“下一阶段，西部迁移通道建设将启动，计划逐步向青藏高原一线转移，以规避高温与海平面上升带来的风险。”
“我们尚未放弃任何一人。”
“政府……还在。”
声音一落，广播再次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