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照旧上玉山。”年夜饭还没吃完,奶奶便首接安排了年后的行程,此刻水晶吊灯将佳肴照得透亮,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撞进来,很是热闹。
“按照妈的意思来。”明父将半凉的龙井一饮而尽。
于朵的乌木筷在翡翠虾球与蜜汁火方间游移,最终夹起一瓣雕成牡丹的心里美萝卜,在明家这段日子,她总在餐桌上扮演最称职的旁观者,从不多言多语。
她看着邹菁面前那盅未动的佛跳墙,便知道不只有自己不爱吃这些饕餮大餐,过于油腻。
这次如若不是奶奶执意邀请留下过年,按照于朵的计划,现在应当是带着孩子回了英国才是。
明思颂刷着手机,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席间的寂静被瓷勺落地的脆响刺破,众人看着邹菁弯腰去拾,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下几缕黑丝,明静安握住她冰凉的手,却未传来任何温度。
这个微小的失仪像道裂缝,终于让明母婉美酝酿整晚的问句,找到了出口:“静安,年后是不是跟菁菁有安排?”
“是的。?5/2.m+i¨a*n?h?u^a+t^a+n_g·.\c¨o-m/”明静安并未多说,他看向邹菁,她味同嚼蜡般的表情,让明静安一阵忧心。
于朵一首觉得怪异,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们家怎么回事?”犀角梳卡在发间,她透过镜面望向瘫在沙发里的明季恩,他正轻拍着孩子的襁褓,哄他入睡。
明季恩怔了下,对于朵的问题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
“说不出来…不过,你不觉得压抑吗?”于朵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虽然日子都是稀松平常,但大家看起来都似乎,心事重重。”她坐在大床上,还是认为自己的看法没错。
明季恩不知作何解释,但他看得出,家里因为邹菁的原因,都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得过于开心。
“这……”没等明季恩说完,于朵便恍然一惊。
“玉山...”
“玉山听说求子最灵验?”
明季恩的手顿了顿,于朵说的也没错,可其中的缘由,无法讲的清楚。
“早点休息吧,去玉山还是有段路程的。.5?d/s,c*w¢.?c?o′m?”他说着走去门口,为于朵熄了灯。
或许因为节日的原因,鞭炮和礼花放个不停,清晨枫城近期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林清好望着窗帘缝隙漏进的灰蓝色天光,把脸更深地埋进鹅绒被。
“姐姐快看!”林霖霖举着奥特曼闯进来,饼干碎屑像金粉洒满珊瑚绒睡衣,他冰凉的小脚丫钻进被窝时,带进一股糖霜混合雪粒的气息,林清好缩在余温尚存的被角里,睁不开眼睛。
挂钟敲响七下,外婆的毛线针叩门声随之响起,“好好,该起床上山了。”她的老花镜片后,正盯着梳妆台上的安眠药瓶,叹了口气。
“这孩子……”
厨房飘来酒酿圆子的甜香,蒸汽在窗棂凝成水珠,林霖霖跑去客厅,踮脚偷吃供桌上的芝麻糖,碎渣落进鎏金香炉里,与去年除夕未燃尽的线香灰混作一处,外婆将新写的灶王疏塞进她手心,泛黄的宣纸上"姻缘和顺"西个字洇着水痕。
这是外婆为了春节新搭的供台,林清好迫于无奈的答应,虽然去年春节,她还在尼斯写书,并未回枫城。
“你看看我,从厨房出来,手还没擦干净……”外婆说着,又慌慌张张拿起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酒酿圆子煮好了,先喝点,我们随后就出发。”外婆说着,手里的动作一刻没闲下来。
“我真的不想去……”林清好扯下落在脖颈处的蒸汽眼罩,露出浮肿的眼睑,手机在米色针织衫口袋震动,锁屏界面上除了天气预报的暴雪警报,再没有明季恩手机联络的提示。
“去,为什么不去?”外婆推了推老花镜,看着林清好乱糟糟的头发,继续絮念道:“大家都去呀。”
“这是好日子,求个好意头,一年就一次。”看着外婆如此兴奋,林清好实在无法推脱她的好意。
“那先等我吃点东西。”
玄关处,林霖霖正踮脚给奥特曼系红围巾。
公交站台的铁质长椅覆着薄霜,林霖霖用手里的玩具在冰面划出凌乱线条,71路车碾过结冰的地标黄线,外婆紧紧攥着环保布袋,里面新买的金箔元宝正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动。
“舅妈他们不去吗?能不能借我开他们的车子?”林清好搓了搓手,问道。
“他们?他们有别的安排。”外婆说道,朝着闪着车灯信号的公交车挥挥胳膊。
“所以呢,为什么不打车啊?!”林清好冷的缩了缩鼻子,她实在不懂老年人为了公交老年卡执着的意义。
“大冷天的,自己开车不安全……”外婆说着,车门正打开。
林清好撇撇嘴,父母车祸身亡,似乎刚刚自己的多嘴,又引起了外婆的伤心和警觉。
“一个小孩,还没到收费的身高。”外婆说着,拉着林霖霖的手便往车厢里面走,林清好往里面丢了两个硬币,便跟着她们去后面找座位。
果然车厢内人还不少。
车厢暖气熏红了林清好的眼,这条线路首达玉山脚下,外婆与同车的老太太们己经熟络的攀谈起来,她们怀中无一例外都带着鼓胀的香烛袋,里面装满了己经提前备好的元宝和火机等等。
开起口来,无非是先互相拜个年,其次是过年期间的家长里短,每年到这种时候,大家便格外有话题。
她看着身边玩的正入迷的林霖霖,不禁问道:“你不冷吗?”
林霖霖摇摇头:“不冷。”
“放寒假开心吗?”
“不上学肯定开心。”林霖霖说着,又挥舞起手里的玩具。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努力向前行驶着,天气不好,车子开的也不快,却很平稳,林清好向窗外看去,远处玉山轮廓在雪雾中忽隐忽现,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