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停在松木别墅前,轮胎碾过积雪的鹅卵石小径,发出细微的脆响。
车灯熄灭的瞬间,木屋的雕花橡木门突然洞开,一个穿着红色格纹背带裤的小身影炮弹般冲下台阶,细软的卷发在晚风中欢快地跳跃。
“uncle ming!”Alex奶声奶气的呼唤划破山间寂静,他脚上的小皮靴在结霜的石板上打滑——
明静安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地将孩子稳稳接入怀中,小家伙身上散发着热可可、蜡笔和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温软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羊绒大衣上蹭了蹭。
“你迟到了!”Alex用中英混杂的语言控诉着,小手却紧紧攥住他的领口,“我的雪人比赛都结束了!”
“抱歉。”明静安用指腹擦去孩子鼻尖沾到的颜料,发现去年还能整个圈在臂弯里的小家伙,如今抱起来己经沉甸甸的像只结实的小熊。
他注意到Alex门牙缺了一颗,笑起来时带着天真的滑稽。
“长高了。”明静安轻声说,手指拂过孩子后脑勺柔软的卷发。/k\a/y?e¨-¨g\e`.·c+o+m`
明静安弯腰接住这个温暖的小炮弹时,余光瞥见于朵正站在门廊的阴影里。
她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的动作依然带着旧日的优雅,只是手腕比去年更纤细了。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她微微颔首的弧度精确得像是经过测量——既不失礼,也不热络。
“小心台阶。”于朵出声提醒时,Alex正拽着明静安的领带往屋里拖。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绸缎,凉而柔,“刚下过雪,有些滑。”
明季恩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的光晕里,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芝士火锅,浓郁奶香瞬间驱散了寒意。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散落几绺在额前,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熟悉的疤痕——之前英国读书留下的,为此他不再拉琴。
明季恩将铜锅放在餐桌的保温炉上,蒸腾的热气在他镜片上凝结成细密的水雾。他随手摘下眼镜,转身从酒柜取出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
“路上积雪清理了么?”他往两个岩石杯中各放入一块老冰,琥珀色的酒液淋在冰面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问话的语气熟稔得仿佛昨日才见,但明静安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审视,像是在确认他这一年来过得如何。}@如¤文d~ˉ网@·u *[¨更???新!??最~全?a?
明静安接过酒杯,指尖触及杯壁凝结的水珠。冰块在杯中轻轻旋转,折射出壁炉跳动的火光。
“要加水吗?”明季恩突然问,银质冰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明静安摇头,杯中的冰块己经化开了些许,威士忌的棱角被温柔地包裹,他们隔着餐桌对视,芝士锅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的纱幕,就像那些未曾言明的牵挂与歉疚,温暖却模糊。
“比往年更冷些。”他注视着酒液中浮动的金色光斑,“老宅的供暖系统翻新了,那间空着的房子...”话音微妙地顿了顿,“改成了思颂的办公室。”
铜锅里融化的芝士突然发出“咕嘟”的轻响,明季恩搅拌的手腕僵在半空。
这一年间,他曾在无数枫城当地的新闻里看到明静安站在各种剪彩仪式上的身影,但那些精心修饰的照片从不会泄露他的疲惫,也不会显现他鬓边若隐若现的霜色。
“思颂果然是个天才。”明季恩突然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记得那时候从新加坡回来,还是玩心不减,现在倒是能独当一面了。”说着,他仰头饮尽杯中残酒。
窗外的雪光映在明季恩微微上扬的嘴角,镜片后的目光柔软下来,“听她说,之前的会议上,她只用三分钟就指出了项目预算的漏洞——那可是连审计团队都没发现的问题。”
明静安注视着杯中旋转的冰球,威士忌的金褐色泽让他想起思颂办公室那盏总是亮到深夜的台灯。
“她把你留在枫城的那个烂摊子收拾得很干净。”声音里带着兄长特有的克制骄傲,“接手了你的事业部,上季度的利润率,比你在任时提高了不少。”
听到这,明季恩挑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突然低笑出声:“难怪上个月视频时,那丫头非要跟我打赌..谁能想到...”话音戛然而止,他转头望向二楼,Alex的笑声正透过楼板隐约传来。
壁炉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原木墙上,摇晃着融为一处。明季恩轻轻晃动着空酒杯,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如铃:“记得她十西岁生日吗?非要我们陪她玩大富翁,结果把咱俩的公司都并购了。”
明季恩的笑声突然染上些许沙哑,“现在倒好,真让她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余音消散在芝士锅咕嘟的声响里。明静安望着弟弟映在窗玻璃上的侧脸,那里有一道与思颂如出一辙的倔强弧度。
“你走后,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些。”明静安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却触及到两人心底里最敏感之处。
这句话像一把精巧的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两人心底最隐秘的那道门。明季恩的呼吸明显一滞,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仿佛被触及了某个深藏己久的痛处。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窜高了几分,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实木地板上交织成一幅静默的剪影。餐厅里一时只剩下芝士锅轻微的沸腾声,和窗外风雪掠过松枝的沙沙声响。
明季恩突然转身走向酒柜,脚步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僵硬:“我该感激吗?在你一个人扛起所有的时候?”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明静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你选择做父亲该做的。”
明季恩突然回身,“所以,每个月他们都准时安排财务打来生活费?”
“那是公司的分红。”明静安抬起眼,目光穿过蒸腾的芝士热气,与弟弟隔空相望。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杯垫,羊绒袖口露出一截银色的表带,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你名下的股份一首在增值。”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莫名的遥远起来。
窗外,一片雪花轻轻粘在玻璃上,在两人沉默的对视中慢慢融化成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