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样交叉系，雪才不会钻进去。”明季恩单膝跪地，将儿子的鞋带打成复杂的登山结。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于朵的胸口泛起细密的酸胀，她突然意识到，那些缺席的岁月，也许被他细心的整理打磨，融化在每一个笨拙却珍重的清晨里。
这一年他似乎要弥补母子两人所有，这些似乎看起来还是没那么真切。
“妈咪！”Alex突然举起小手，“爸爸系的蝴蝶结比护士阿姨还漂亮！”
厨房里的牛奶锅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明季恩抬头，正好撞上于朵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两人之间突然静默下来，只有Alex摆弄手套的窸窣声。
这种静默很特别，不像从前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倒像暴风雪后终于找到彼此的两只候鸟，隔着融化的冰河互相梳理羽毛。
“围巾...”于朵突然伸手，指尖在即将触到明季恩手背时又缩回半寸，“你系反了。¨咸`鱼_看¨书-网. ^首-发,”
明季恩怔了怔，低头看自己给Alex围的羊绒围巾——里外颠倒，商标滑稽地翘在外面，明季恩耳尖突然泛起薄红：“还是你来。”
当于朵俯身重新系围巾时，一缕长发扫过明季恩的西装领口。他下意识想帮她拢到耳后，却在抬手时僵住动作，最终只是轻轻摘下了粘在她毛衣上的松饼屑。
“等下。”于朵转过身，往保温杯里灌着牛奶和热可可，明季恩把Alex抱去高脚椅，递给他一块松饼吃着玩。
“慢点吃，小馋猫。”于朵温柔地笑着，手指轻轻拨弄着儿子额前那缕总是翘起来的卷发，“待会儿活动开始前，你不是说，还要和爸爸一起堆雪人呢，老师说今年的雪人比赛奖品特别棒~”
Alex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是巧克力喷泉吗？就像圣诞节那种？”
“比那个还要好。”于朵神秘地眨眨眼，从烤箱里又取出一块刚烤好的松饼，蜂蜜的甜香立刻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她熟练地将松饼切成小块，“不过要是你把早餐都吃完了，等会儿可就没肚子装奖品了哦。*5*k?a_n+s¨h￠u~.^c?o^m~”
明季恩站在玄关处整理手套，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二楼紧闭的房门——那是明静安的卧室，昨晚兄弟俩的谈话似乎还悬在空气里，带着未消融的寒意。
“他不去？”明季恩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皮手套的边缘。那双手套是去年生日时明静安送的，意大利小牛皮，柔软得不可思议。
于朵将保温杯仔细地塞进Alex的小背包里，“他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她抬头看了眼明季恩，声音压得更低，“昨晚...你们聊得还好吗？”
明季恩的嘴角绷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老样子。”他简短地回答，弯腰从鞋柜里取出A靴子，“他永远都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于朵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弯腰替Alex系好围巾。
孩子仰起脸，眨巴着大眼睛问：“uncle ming真的不去吗？老师说今天会有雪橇比赛！”
“uncle ming有点累，”于朵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Alex被蜂蜜粘住的脸颊，“而且...”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Alex皱着小眉头，一脸困惑：“时间？时间不是用来玩的吗？”
明季恩突然轻笑出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说得对，小哲学家。”他穿靴子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不过有时候，大人需要时间...嗯...整理心情。”
“像整理玩具箱那样吗？”Alex天真地问。
“差不多吧。”明季恩的声音突然有些哑，“只是大人的玩具箱...要复杂得多。”
Alex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湖边的雪地上，己经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布置活动场地，彩色的旗帜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爸爸！”Alex突然兴奋地指着窗外，“是托马斯！他答应要教我堆城堡！”孩子挣扎着要从高脚椅上下来，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
“等等，先把围巾戴好。”于朵连忙按住他，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手套呢？哦，在这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小熊图案的毛线手套，Alex立刻嫌弃地皱起鼻子。
“不要这个！要跟爸爸一样的酷手套！”
明季恩忍俊不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另一副迷你版的皮手套，“早就准备好了，小先生。”
明季恩抱起儿子，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壁炉里的火早己熄灭，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烬。
于朵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臂：“要不要...我留下来？” 明季恩摇摇头，目光落在二楼紧闭的房门上：“不用，他休息下就好了。”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确定...她会来？”
于朵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我让Alex特意画了邀请卡，还贴了亮晶晶的贴纸。谁能拒绝呢？”
“走吧，”他对于朵说，“让他静一静。”
“等等！”Alex突然在爸爸怀里扭动起来，“我要给uncle ming留个礼物！”他挣扎着下地，跑到茶几旁，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黏土模型，郑重其事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于朵站在光影交界处，看着父子，一大一小两个晃动的影子，终于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家。
门轻轻关上，别墅彻底安静下来。
在二楼的卧室里，明静安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松枝上，抖落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