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茴发现时,他们收拾一番都可以就寝了。
总归,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提了食盒进了卧房,放置在圆木桌上,一打开,两碟子素菜,两小碗米饭,还有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
看来,吴婆子是怕她不给解药,特意找来赔罪的吧!
穆南茴笑眯眯地说。
“大少爷,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坐在圆桌旁的秦郁白眼里毫无波澜,声音淡淡的。
“你吃吧。”
穆南茴用筷子把肉拆了一个碗,放置在秦郁白的饭碗旁,然而秦郁白瞧都未瞧一眼。
就像对待那些红色山茶花一般,毫无波动。
早晨,穆南茴偶尔会采了花丛中野生的小雏菊,扎成一束,插在纯白瓷瓶中,放在书桌旁,秦郁白瞥了一眼后,静静地看书。
过了几日,穆南茴端来一鸟窝,里面的雏鸟翅膀的毛都未长出,眼睛都没睁开,扑棱着双翅在鸟窝里转来转去,脖子伸得极长。
秦郁白灰白的双眸终于有了波动。
他看着桌上的雏菊花瓶,树枝弹弓,一窝雏鸟,编的活灵活现的小蚂蚱,还有教她写的一张张东倒西歪的字…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忽然湿润了。
那个小姑娘,她只是想逗自己乐一乐而己。_<¨看?>:书{?君??÷ #%?更>?+新?最+x快#
她定是看到他毫无勇气活下去,想为他燃起生机,这桌上摆着的,都是燃料。
可是,他这般的废人,除了连累人,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每天都在痛苦和自责中煎熬,每天等待着天明,等待着天黑,等待着又活了一天,等待着又离死亡近了一步…
穆南茴站在书房的窗外,静静地听着秦郁白小声地哽咽,哭泣。
忽然有一天,空寂的月华院来了不速之客。
穆南茴并不认识。
“你找谁?”
“鄙人听说秦家大少爷受伤了,特来探望一番。”
穆南茴听了便将人放了进来。
但那二十多岁的男子,秦郁白也不认识。
秦郁白不想接见客人,躺在卧房上对那人置之不理。
那男子似乎也不在乎秦郁白的反应,只瞧了瞧周围,脸色甚是鄙夷。
“真想不到啊,整个云州府城不可一世的秦家大少爷秦郁白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良于行,整天犹如那病妇,躺在床上,竟瞧着病弱得颇有几分西施美人之感,说不定去了饮鹤院,都能得个小倌儿头牌…”
秦郁白顿时脸色惨白。
穆南茴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她撸起袖子骂道。$白@马d书d院#?{ $~.首?^\发#??
“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你家公鸡死了吧,所以轮到你在这里喔喔首叫唤?你家穷得没钱买盐漱口吗,一张口嘴臭得冒烟,还好意思对别人说三道西…”
那男子颤抖地指着穆南茴的鼻子,脸色异常难看。
“你,你,粗鄙…”
穆南茴冷笑一声。
“我粗鄙?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狗屁不是的蠢东西赶紧滚回你娘肚子里,让你娘重生下你,再教你好好做一回人吧,别像现在做个畜生,满嘴喷粪…”
男子被气得歪嘴斜眼的,指了指穆南茴,甩袖往外走。
“不跟你这泼妇一般见识!”
“等等…”
穆南茴跑到那男子面前,拦住了他。
“你说你来看我家大少爷,礼都不带一份,平白无故就让你羞辱他一顿,你甩个袖子,摆个臭脸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男子气喘吁吁问。
“那你到底想怎样?”
“没有礼,那就付银子。”
男子支支吾吾道。
“什么银子?我可没有银子。”
穆南茴立即跑到墙角边取了一根木棍厉声道。
“你再说一遍?”
男子没想到穆南茴一个小姑娘那么彪悍,随即从袖袋里掏出几两碎银子,连忙从穆南茴的木棍旁跑了出去。
穆南茴掂了掂手中的碎银,眉开眼笑。
回到卧房,却看得秦郁白靠在床头黯然神伤。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把手中的银子递给秦郁白看。
“大少爷,你别难受了,我把他骂跑了,还讹了他几两银子,还是赚了的。”
秦郁白眸色灰败,轻声说道。
“你欢喜就好,我想睡会,你先出去吧!”
从这件事后,月华院里,来了越来越多的外人,他们都和那个男子一样,一来就开始嘲讽挖苦…
人太多了,穆南茴骂人也骂累了,银子也收到手软了…
穆南茴想,想不到有朝一日靠骂人都能挣点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月华院的后院是高耸的围墙。
七月初一,听得围墙外,锣鼓喧嚣,喊声震天,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穆南茴正缠着秦郁白教她写字,省得秦郁白得了空闲胡思乱想,但秦郁白似乎不领情,敷衍之意很是明显。
此时,听得外面的声音,穆南茴疑惑地问。
“大少爷,府城是过什么节吗?怎么这么热闹?”
秦郁白双眸难得显露温情。
“云州七月初一有个栖凤节,听闻这天,会有神鸟凤凰栖息云州,所以,云州遍地都是梧桐。只是不知,是先有梧桐,还是先有栖凤节,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传承下来,倒成了元宵节后,最热闹的节日。”
穆南茴难得见秦郁白多说两句话,忙问道。
“栖凤节一般都有些什么热闹?”
“众人敲锣打鼓,成群结队,去凤凰庙迎凤凰,德高望重的领头人会唱词,祈福,求凤凰保佑云州来年风调雨顺,永葆繁华,大街上,有人洒糖饼,果子,点心,抢到的人都能沾到凤凰的福气,晚间,就更热闹了,迎凤街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香车宝马,火树银花,河里飘满了许愿灯,有芙蕖,秋菊,桃花,海棠…五颜六色的,围绕着河里的花船,船上,有姑娘簪花唱曲,奏演琵琶…”
听得秦郁白如此说,穆南茴也忍不住地心生向往。
她转头看了秦郁白,眼里的星碎光芒渐渐地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遗憾。
“大少爷,你今日想看吗?”
秦郁白想了想,摇头。
“这堵墙,我这个废人,如何出得去?”
后来,他凝神屏气,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地翻看着手上的书。
然而,他发现,穆南茴很久没进书房找他了。
天渐渐暗了,月华院内却没燃起一盏灯,他有点心慌。
难道小茴也要弃他而去了吗?
也是,何必跟着他这个废人,她是应该选个好去处的。
没过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暗色中,熟悉的身影走到他的身旁。
看仔细了,穆南茴额头上全都是汗,脸上却止不住的笑意。
“大少爷,我带你去看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