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带我去看灯火?”
穆南茴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见大树下垂着一根粗壮的绳子,穆南茴把绳子的尾巴捆在秦郁白的身上。
秦郁白不解。
“小茴,你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穆南茴却跑到亭子处拉起了绳子的另一端。
秦郁白感到身子猛地一提,整个人被绳子拉到了大树里面去了。
他惊慌不己,想解开绳子,又想着小茴不会害自己,便也放下心来让她折腾。
不一会儿,他被拉到大树巨大的枝桠边上,然后就不再上升。
庭院内燃了一盏灯,他透过树叶昏黄的间隙,看得小茴从树下爬了上来,爬到他身边。
穆南茴踩在枝桠上稳住身子,将绑着秦郁白身子的绳子拽住,然后将他安置在早己放好的座椅之上。
秦郁白正想问,只听得穆南茴指着前面说道。
“大少爷,你看,满城的灯…”
秦郁白随着穆南茴指的方向望去,没有了那高墙的阻挡,整条迎凤街全貌映入眼帘,夺目的光辉,满河的花灯,喧嚣的街道,打铁花的汉子,歌喉婉转的伶人…
他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迎凤街,以前看时,身在此山中,看不清全貌,只觉得繁华热闹。!2,y,u,e¨d\u..-c.o?m!
而今,像在看一幅流光溢彩的画,画上,是人世间的极致繁华,是岁月长河中的繁星,是心头璀璨的记忆…
此刻的他,豁然开朗,如沐春风。
穆南茴看着秦郁白星光熠熠的双眸,忽然觉得自己忙碌一个下午的时辰没有白费。
她转过头也看着外面繁华热闹的世间,眉眼弯弯。
秦郁白转头看见守在自己身旁的穆南茴,瘦削的脸上带着笑意,趁着朦胧的光,细细的绒毛仿若给她脸上蒙了一层纱,甚是好看。
他想,小茴再长大些,定是个极美丽的姑娘。
穆南茴转头,两眼对视,发现秦郁白在看着她,忙问道。
“灯火好看吗?”
秦郁白点头。
灯火当然好看,但人更好看。
他们坐在树上,等迎凤街的人群都散了,灯火也渐渐黯淡,他们才下来。
穆南茴把秦郁白安置在床榻上,自己洗漱一番,也在脚榻上入睡。
她并未马上闭眼,只轻声问道。
“大少爷,你信我吗?”
黑暗中,秦郁白的声音沙哑低沉。
“在这世上,我最信的人只有你。”
穆南茴听了很是开心。*6′1·看~书,网· ?免\费\阅?读\
“真的吗?”
“嗯。”
“大少爷,我带你逃吧!”
“什么?”
“我们走,离开秦府,以后你跟着我过,我养活你。”
秦郁白听得低低地笑了。
“胡说些什么?”
穆南茴沉默了片刻,又说道。
“大少爷,我就是逃出来的,离开了我的故土,故土里埋葬着我的阿爹和阿娘,每年都记得要磕头扫墓尽孝的地方,但我还是逃了,我自卖自身,来到秦府扫地当丫鬟…”
“逃,这个字很懦弱,会显得我没有能力,后来我想了很久,不是的,我本身就是弱者,并不代表强者欺负弱者就要受着。以前生长的地方,只有欺压和一眼看到头的未来,是那块土壤,己经不适合我长大,缺少了供养我的肥料,长久后就会慢慢死去。”
“我以前想过跳进河里淹死,或者进深山让野兽吃了,但我都没做成,我在想,我不是个坏人,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为何我要受那些嘲笑,讽刺,欺压甚至凌辱,对,是那些人的错,他们本身就是坏的,他们才是魔鬼,我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人欺负自己就选择轻生,该死的人是他们。”
“我选择逃离,是想给自己安排另外一场命。死于饥饿,死于杀害,可以死于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死得坦然,我认。但如果侥幸活着呢,活着,是不是就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我会过得比以前更好…”
秦郁白听得穆南茴的话,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明白,她是认真在提这个建议的。
穆南茴以为秦郁白睡着了,便侧了侧身子,手托着脸颊闭眼休息,却听得秦郁白轻声说话。
“你不是说,高墙之内无险境,喜欢高墙隔绝了外面的危险,如何想着要带我走,我这般模样,出了这高墙,也只能成为你的负累…”
穆南茴缓缓睁开了眼,想了好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或是因我不忍心吧,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能吃能睡的日子里,越来越瘦。我娘以前就是这样病死的,村里很多人都说,我娘的病,是心病。我想,大少爷你也可能是得了心病,心病,无药可解,唯有自医。”
秦郁白听得揪心地疼。 既为自己,又为她。
“小茴,你让我好生想一想。”
次日晨起,吴婆子送来了两个白馒头。
秦郁白细细地嚼着馒头,喝了一碗热茶。
“我昨夜想了许久,我觉得你说得是对的,秦府这片土壤,己经不适合我待了,亲信被杀,身体被残,亲人算计,外头还有狼豺虎豹恨不得把我吃了,我在这里己无翻身之日,往后余生,只能关在这西西方方的宅院里,郁郁而终…”
“小茴,你带着我逃吧!”
秦郁白双眸望着穆南茴,她的双眸闪现不确定,听得自己一字一句的话,弯成了月牙。
“大少爷,你想好了?”
秦郁白笑着点头。
“你别嫌弃我是个累赘。”
穆南茴摇了摇头。
“到了外头,遇到好的大夫,说不定就把你的腿治好了。”
秦郁白笑得月朗风清。
“借你吉言。”
忽然,他的笑容又沉寂下来。
“出门在外,得先有盘缠,要备好衣衫,水囊,药,出行的车,路引,到了陌生的地儿,租房,找活计,还有万一路上遇到歹人,只怕…”
穆南茴听了,脸上的笑意渐渐黯淡下来。
秦郁白见穆南茴异常安静,忙问道。
“怎么了?”
穆南茴重重呼出一口气。
“考虑得太多,就越难走。”
秦郁白想了想。
“这己经是最简单的了。”
穆南茴想了想,说道。
“盘缠,路引,车,就这三样最为紧要,其他的以后再说,其实,眼前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出秦府…”
秦郁白听得穆南茴说得头头是道,眼眸里尽是赞赏。
“果然,逃过一次的人,思虑更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