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白这段日子痛得恍恍惚惚的,有时偶尔清醒过来,
己是深夜。
他在黑暗里睁开了双眼,身子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能见到曙光了。
仿若是破晓,仿若是新生…
又仿若是那长久陪伴的身影,安慰的绵绵柔语,焦急心疼的眼眸,让他心静且心安。
是她把他拉出深渊,是她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她是他的救赎,是命运之神给他的眷顾。
而不是东方惊鸿口里的小丫头片子。
这段时日,东方惊鸿对她的颐指气使都被他看在眼里,而她为了他,默默忍受着东方怪异的脾气和娇纵的习性。
若是这次腿好了,他要好好报答她,他不想再让她干那些伺候人的活,她应该是被伺候的。
他想了很久。
趁治腿的这段日子,他开始准备两年后的会试,考取功名,博一个官身,让她跟着自己享福。
贺云朗偶尔会来看望一下秦郁白,听得秦郁白也打算参加会试,甚是欢喜,他终于有了同路人。
两人便开始在一起做学问,写策论。′三,叶*屋+ ^免·费¢阅.读+
但仅限于黄昏之后。
白月一弯,月凉如水,越来越凉了,柿子树叶渐渐凋零,枝丫上,坠满了青色的果子。
东方惊鸿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说,这段时日好好养着,到了明年开了春,就能试着下地走走。
穆南茴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眼眶都红了。
她用东方惊鸿教给自己的手法,每日给秦郁白的腿按摩一个时辰。
按着按着,她看了秦郁白一眼,欲言又止。
“小茴,你有话说?”
穆南茴抿了抿嘴。
“大少爷,东方虽没收诊金,但药材真的很贵,我们从云州带过来的银钱,用得七七八八了。”
秦郁白沉凝了片刻。
“还剩多少?”
“八十五两。”
穆南茴又安慰道。
“不过,你的药钱应是够了,我和你提这个事儿,是想说,以后我们要紧巴点过日子,坚持到你的腿脚好了,我便去找个活干,也不怕的。”
秦郁白没有说话。
他们要面临,离开那堵墙,那座围城,所带来的考验了。
柴米油盐压死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情景在他没有了一切,开始慢慢显露出来。~看+书′屋^小/说~网/ `无*错¨内,容+
他撩开她额头上的发丝,盯着她额角的伤疤,轻笑一声。
“不必担忧,等我腿好了,这些都能解决。”
穆南茴点头。
她感受着夜晚的凉风,脑海里计算着冬日要准备的花销。
柴,炭火,棉被,棉衣,棉鞋,慢慢都要备起来,否则到了冬日,银钱花销会更贵。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订冬日的木炭。
路过一酒楼时,竟然瞧得贺云朗在店内打杂。
她沉思了片刻。
怪不得每日都在黄昏后过来温书。
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怎么注意他平日的动向。
他安静如水,在人堆里,就算他有着惊艳的容颜,却很少会被人注意,许是大多数人,都是先看罗衣再看人吧!
她记得大少爷以前说过,贺云朗进月华院,探望为真,借钱也是真。
二百两?
从云州到青州,他们租借马车加车夫,总共花了七十多两,而且是在老白帮助之下,才得了这么实惠的价儿。
那贺云朗,他身上可没这么多银钱,究竟是如何从云州到了青州呢?
而且,现在的院子一个月也要一两多银子,但青州还有更为便宜的院子,他身上无太多银钱,为何一定要租住在此,其中有什么不得不租的理由吗?
晚饭后,他又来同秦郁白一同温书。
他瞧见穆南茴,点头微笑。
穆南茴发现,他身上清爽,是常穿的那件青衣。
天色黯淡下来,他又急忙同秦郁白告辞走出院外。
他应该是累了,脸上明显露出疲态。
她本想问一下,他做的那家酒楼还要人不要,做工时辰多长,如果她能安排好家里的事,她也想去干活挣钱。
“大少爷,我要出去一趟,今日去看木炭,但店家的木炭特别沉重,应该还没制好,后来店家让我晚上再来一趟,今晚会来一批好木炭,让我去等着,否则都要被别人抢了。”
外头的天色己暗,秦郁白有点不放心。
“必须晚上去吗?”
穆南茴点头。
“我问了对门的乔家婶子,她说那家卖木炭的是这样,东西好价格实惠,剩下的都是别人挑过的,再说,铺子离院子近,一会就回来了,出不了什么事的。”
秦郁白有点踌躇。
“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当心些。”
穆南茴提着防风灯,慢慢地走在路上。
晚上比白日要稍稍安静些,风也更冷一些,灌进人的衣衫里,浑身打着哆嗦。
街道上还是有人的,只不过来往没有白日那样热闹繁华。
木炭铺子确如乔家婶子所说,好木炭都是要靠抢的。
她付了五个大篓子的木炭钱,让店家明日送到院子里。
回去的路上,一僻静的街道上。
一人打着一昏暗的灯笼,拖着两个大桶,费劲地爬着陡坡。
穆南茴往那一瞧,顿时停住了腿。
拉车的人,是贺云朗。
刚好,他也看见了她。
他似乎有丝窘迫,停在坡尾,瞧了穆南茴一眼,又低下了头。
穆南茴也没有作声,沉默片刻,便走到他的推车后,帮他把车推上了陡坡。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防风灯一摇一摆,光晕晃荡,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车轮滚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异常地清脆响亮。
到了地方,穆南茴帮他把大桶一起搬了下来,放进了一个敞开的院子内。
院子里传来很重的粪味,应该是养猪的地方吧?
返回的路上,风吹得更冷些。
贺云朗瞧得穆南茴额头冒出了汗珠,抬手伸进怀里,想把之前她送自己擦汗的帕子递给她,又缩回了手,算了,他此刻脏的很。
“穆姑娘,谢谢你。”
穆南茴抿嘴一笑。
“扶摇,我记得前面有个卖烤红薯的,你能请我吃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