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夫人打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东方惊鸿连忙上前。
“娘,她伤势如何?”
东方夫人叹了口气。
“都是外伤,硬生生被人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肉了,内里也受了伤,只怕这段日子都要在床上躺着。”
东方听得咬牙切齿的。
“她是我连吵架都要让三分的人,秦郁白怎么敢让她受这种伤,真是气死我了。”
东方夫人神色凝重。
“这些还只是其次,主要是她的头被磕破了好几处,要好生将养着,还有啊,她的头发被剪成长一截短一截,一时又长不齐,想梳个好看的发髻都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她爹娘知道了,得多难受啊,还是个姑娘家。”
东方惊鸿低声轻喃。
“娘,她父母都己故去。”
东方夫人听了,很是难受。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段时日,穆南茴在东方惊鸿的精心调养下,身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
这儿清净,没有谁再来打扰自己。
只有东方惊鸿,非得把穆南茴之前记录的药材本子递给她,让她把那些写得一塌糊涂的字念给他听,再重新誊写一份,否则他都不认识。
穆南茴渐渐脸上有了笑意。
东方惊鸿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让他头疼的是,秦郁白除了去户部上值,其余时候都挡在府门口,执意要接穆南茴回秦府。¨c*h*a`n/g~k`a¨n`s~h-u·.?c¨o,m,
听得下人来报,东方烦不胜烦。
“你告诉他,小茴还有内伤,不能移动,让他这段时日不要再来了。”
穆南茴听了屋外东方惊鸿的声音,陷入了沉思。
窗棂处,墨绿色的枝叶,金黄的桂花,开得正旺,香气浓郁,渗满了东方府的每一个角落。
黄昏,夕阳洒在窗台上,金黄朦胧的光内,灰尘在不断飞舞卷动,给纯粹的光蒙上了一层灰,也不知是灰上覆了光,还是光里撒了灰。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原来这世间称为尘世,便也是因大多数的事啊,人啊,都是纷纷扰扰,纠缠不清,如丝如缕,如悲如喜。
穆南茴伤好了,便愿意在院内走动,沐浴在风和日丽中,仿若呼吸都不那样难受了。
东方惊鸿回来时,给穆南茴带了一只烤鸡。
“不是说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吗?”
东方惊鸿笑着说。
“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吃了这两个月的药,还有清淡无盐的饭菜,你难道不想开开荤?”
穆南茴笑道。
“自然是想的。”
东方惊鸿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穆南茴咬了一口烧鸡,鲜美汁水又带着烤焦的香,十分惬意地满足了她的口福。?c¨h`a_n~g′k′s¢.+c~o/m_
“果真是极好吃的。”
东方惊鸿笑了。
“你本来就是个贪吃鬼。”
穆南茴问道。
“你不吃吗?”
“不想吃。”
“你喝酒不吃肉吗?”
“谁规定喝酒就一定要吃肉?”
“那倒也是。”
东方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穆南茴,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小茴,秦郁白日日派马车在门前等你,说等你好了就要将你接回去。”
穆南茴撕扯着鸡腿的手顿住,说道。
“东方,我想离开京城。”
东方惊鸿眉头紧蹙,将手中端着的碗放了下来。
“你离开京城,要去哪里?”
穆南茴摇了摇头。
“不知道。”
“没有方向的旅程,会让人心生畏惧,你不怕吗?”
“不怕,我就是想到处走走,我不喜欢京城,这里好像充满了各种陷阱,各种权势,各种权衡利弊,不如在青州时,那样散漫自如。”
东方轻笑了一声。
“人不可能安逸一辈子,京城时名利场,是权力争锋的漩涡,自然就会有纷争,有压迫,不能自如,这或许和你想要的不同吧,我懂得,你在药庄能种一辈子的药材。”
穆南茴笑了笑。
“我想这两日就出发,听说,秋日,是个很好的季节,沿途的风景五彩缤纷,硕果累累,凤凰山的蜜橘,原巴州的秋梨,正是甜的时候。”
东方赞同道。
“好,我给你打点行装,你想去便去吧,路上遇到新奇的事,记得写信告诉我。”
“嗯。”
青衣巷不远处,贺云朗身穿青锦,头戴黑色竖翎官帽,一身俊秀无比,只见他面带笑意同其他人道别,踏上了黑漆的马车。
穆南茴站在巷子口,静静地看着他坐上马车远去。
本想同他告个别,看得他如今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日子,顿时心生慰藉,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此,便遥祝他幸福美满,飞黄腾达。
东方府的侧门,穆南茴一身利落的黑衣黑裤,满头参差不齐的乱发扎了个小丸子,身上背着弓箭,靴子里藏了匕首,站在黑马面前,与东方惊鸿道别。
她递给东方一封信。
“麻烦我走后,你帮我转交给大少爷。”
东方接过信,点了点头。
“一路要多加小心,如若想我了,记得回来看我。”
穆南茴戴上斗笠,踩上马镫,跨上了马背,转头朝东方抿嘴一笑。
“我走了。”
说完,便策马奔腾而去。
去时如朝阳,带着希冀,带着自由,带着向往,期待她的归时,是她的平安喜乐。
秦郁白守了许久的府门,终于被东方请了进来。
“小茴呢,身子好些了吗?”
东方惊鸿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信。
“她离开了,给你留了一封信。”
秦郁白面色很是不解。
“离开?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离开京城了。”
秦郁白一脸不可置信。
“她无父无母,以前的老家都被别人占了,她除了跟我走,她还能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想出去玩散散心,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回来了。”
秦郁白精神恍惚。
怎么会?
他己经将那些碍事的人和物全部都清理走了,她再也不用看到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
她为何要走?
他都给了她一个家。
他慌忙打开穆南茴留给他的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大少爷,我走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始于三小姐,也终于三小姐吧,那痛苦难堪的岁月,就连痛带人一起忘记,人,最应该学会的是慢慢释怀,释怀过去种种,憧憬未来种种,我们彼此在这世间的两端,遥祝平安喜乐。
我也终于明白,那时,你同我说你想出去那堵墙究竟是什么了。在我幼时,墙是最安全,是果腹,随着我渐渐长大,墙慢慢演变成枷锁,禁锢,有的人依旧想进入,有的人依旧想出来,人还是那样的人,变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秦郁白看着这简短的信,眼泪扑簌扑簌地往外流。
他爱她,他才不要忘记,那从来就不是他的痛苦,而是他这辈子都值得铭记的岁月。
谁让她自作主张,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