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他在厨房里琢磨着做茯苓糕，而最近几日，总是不停地洗头，每日都要洗，夏日还好，在河边还能洗，冬日可怎么办，柴火都不知要废多少。
她同东家说了，东家不以为意。
“他喜洁。”
就这般持续一月时间，突然有一日，小七提出要帮穆南茴洗头。
穆南茴这才又想起关婶的话来。
这，他这是给自己洗头洗腻了？
然后轮到她了？
穆南茴点头。
他想折腾就让他折腾。
小七搬好躺椅，兑好了温水，专心给穆南茴洗头发。
关婶见状，古怪地瞧了两人一眼，绕得远远的，慌忙地跑开了。
“小七，你为何要帮我洗头？”
小七拿起黄色皂块，抹在穆南茴的头上，轻柔地洗着头发。
“之前，你头发毛糙，我想着要把你的头发好好养一养，这段日子，我一首在试着改良洗发皂，觉得最后一款还不错，就给你用上了。”
穆南茴听了很是感动。
她的事，自己都没怎么注意，他倒是留心得仔细。
“谢谢你，小七。′w·a_n\z~h?e*n.g-s¨h`u?.′n/e¨t.”
小七嘴角上扬。
“我在皂块里加了雏菊，你闻到香气了吗？”
“嗯，闻到了。”
晚上，她散开满是雏菊香的柔软秀发，铺在枕头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闭上眼，闻着经久不散的雏菊香，想着今日小七的手指轻柔按着她的头顶，温水从细密的发间流淌而过，滋润她的每一寸肌肤。
心间如冬日烤火的双手，温热的，暖暖的，灼热得双眼微微盈满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或许，他之前的提议，试着相处一下，她可以试一试。
中秋那日，长工都回家过节去了。
偌大的山庄就留得他们六人。
关婶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桌上还置办了满满一壶的桂花酒。
热气腾腾的饭菜，醇香扑鼻的甜酒，欢笑热闹的一桌人，像极了在青州的那几年。
那时，有大少爷，有扶摇，有小景阳，还有她…
日子过得好快啊，明明那样美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己经过了五年了。
明年的三月三，她就二十了。
想想从望北村跑出来，快七年了。
她再次回去时，见过在望北村一首过着周而复始生活的穆平生，竟然完全褪去了少年的光芒，充斥着迷茫和麻木，跟着先辈的脚印踏了过去。·x`i¨a?o*s¨h,u.o￠y+e￠.~c-o-m.
人在冲破枷锁的时候却少了对人生的主宰，对抗的勇气，却在掌握人生时，己经失去了少年时的清醒和自由。
少年时，永远想着长大后会怎样，在长大后，永远回忆如若小时候那样做了后来会不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很多人永远都在得不到和后悔。
有时候她也会迷茫，想着若是那时留在京城，跟在大少爷身后，是否也是另外一番生活，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后来又想着自己如今这般生活也是对的，田野乡间，自由烂漫…
也许，没有任何一条选择是对的，选择一条路，就会失去另外一条路，这很公平…
她现在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那就是努力生活，让自己的选择变得正确。
今晚的酒喝得有点多，外面剥好的柚子上敬拜月神插上的三根香火，己经燃了一半，月饼，葡萄，还有各种果子，桂花酒，都摆在托盘上。
满春问。
“天上真的有嫦娥仙子吗？”
“嗯。”
“她为何住得离我们那么远？”
“月亮是大家的月亮，需要有人去守护，于是她去了，守护月神天天月月年年岁岁，一个人，清冷了千千万万年，所以啊，人们都盼着她回来与大地团圆，才有了现在的中秋节。”
小七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穆南茴，听她声音软软地，讲很多自己想当然的事儿。
她喝了许多酒，脸颊微红，双眸迷蒙，却央着小七带她去山顶赏月。
月色苍苍，星光熠熠，寂静无声的山庄小路上，两道身影交映叠错，脚步声铿锵沉稳，驱散了田间的虫鸣之声。
小七背着穆南茴，双手仔细地托着她，而她双手耷拉晃荡在他的肩头，脑袋垂坠在他的颈边，不急不缓的呼吸，散着桂花酒的气息。
“小七。”
“嗯。”
“你为什么叫小七啊？”
“我排行第七。”
“那为什么不叫老七。”
“等我老了你再叫。”
“小七，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小七脚步顿了顿，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嗯。”
“他长得很俊俏，功课又好，能吃苦，很温柔，很善良，我觉得他也有点喜欢我，可我明白，他努力吃苦那么多年，在前程与我之间，他不会选择我，即使我都做好了准备，当听到他成亲时，我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后来我就在后院种草药，那段日子，我的草药总是种不活，我不相信啊，明明东方教我的，就是这样种的，为什么会活不了…”
“后来，我渐渐明白，并不是我的种植方法不对，而是种子停止了发芽，它紧闭了心口，不肯接受漆黑的泥土，自然也见不到温暖的日头。”
“小七，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
穆南茴摇了摇昏胀的头，声音极缓。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七嘴角轻微上扬。
“她啊，是个小坏蛋，又是个调皮鬼，敢做不敢当，一天到晚脑袋咕噜噜地不知道想什么，但又心软善良，有时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别人，但又舍不得委屈自己，又转头去委屈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那她可真没什么优点，也不知你看上她哪里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
“你与她是如何相识的？”
“相识？她从未见过我，我很早便见过她，不过没关系，现在重新认识也不晚，她要重新开始，而我也是一样，重获新生。”
山顶的月亮如巨大的玉盘，皎洁银装，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盏极致的寒凉。
小七转头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醉人，明明是她要来山顶赏月的，结果她自己睡得不知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