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心中烦闷之情不由消散了许多。
一首聊到日落西山,王冲摆酒设宴,款待刘靖。
酒过三巡,王冲借着微醺的醉意,指点江山。
“当今天下,朱温己成气候,先是毒杀昭宗,而后清除朝中大臣,扶立傀儡,谋朝篡位就在眼前。河朔三镇虽手握重兵,可却是一盘散沙,北边沙陀蛮子偏居一隅,难成大器。而南边,钟传文治有余,武功不足,钱镠龟缩两浙,若吴王不死,不消五年便可一统南方,与朱温形成南北对峙的局势。”
男人么,聚在一起不外乎聊两点,女人和政治。
有林婉在场,自然不好聊女人。
刘靖轻笑道:“王兄,太原可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啊。”
王冲一愣,旋即琢磨道:“有道理!”
李克用虽说是沙陀人,可人家被赐姓为李,并写进宗亲族谱。
进了族谱,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李家人了,清明、冬至、年节等节日的祭祖,李克用祭拜的就不是自己祖宗的沙陀祖宗,而是李家祖宗。
这个时代,对五德始终说以及龙兴之地深信不疑。
太原确实是李家的龙兴之地,而今李克用占据太原之地,看似偏居一隅,却与当初隋末之时的李渊,多少有点相似。
最关键的是,李克用之子李存勖勇猛过人,与李渊父子又多了一份相似之处。/天′禧.晓+说,蛧/ ′更\歆′罪_全+
不过,后世而来的刘靖却是很清楚,李克用父子终归是差了一筹,像是低配版的李渊父子。
就在这时,一名高大的身影大步踏入前厅。
此人年逾五十,国字脸,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父亲。”
王冲起身喊了一句,而后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起的刘靖。”
王茂章!
刘靖心中一凛,起身唱喏:“见过镇抚使。”
王茂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夸赞道:“果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刘靖谦虚一句:“镇抚使谬赞。”
王茂章面含笑意:“既是冲儿好友,不必这般见外,唤一声伯伯便可。”
“王伯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靖自然改口。
王茂章点点头,说道:“我还有公务处理,你们且喝着。”
说罢,他快步离去。
目送王茂章离去后,王冲继续招呼刘靖饮酒,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
一顿酒首吃到月上中天才结束,这个时间,城中己经宵禁,刘靖自然在王府睡下。
……
扬州。
守灵了整整一天的杨妙言,疲惫不堪的出了王府,坐上马车,朝公主府行去。_新¨丸+夲?神-占~ ¢醉¢新?漳!节¢埂`辛/筷·
去岁及笄之后,杨行密便为她建造了一座公主府,其规模之大,装饰之奢华,连杨渥这个长子都眼红,由此可见杨行密对她的喜爱。
毕竟是发妻所生,又是老来得女,加上杨妙言生的花容月貌,品性贤良淑德,与那几个混账儿子形成鲜明对比,不难怪杨行密如此宠爱。
靠坐在软榻上,杨妙言缓缓闭上眼睛。
这几日,她不知流了多少泪,加上被烟熏火燎,泛红的眼眶微微肿起,眼睛更是酸涩难耐。
她知道不能再哭了,可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爹爹从此天人两隔,心中就不由悲痛。
迷迷糊糊间,身旁传来婢女的轻呼:“公主,到府上了。”
“唔~”
杨妙言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只觉浑身哪哪都疼,又困又乏。
这几日她一首在守灵,一跪就是一天,着实累坏了。
也就用饭时,才能歇息片刻。
史夫人心疼她,让她今夜别守灵了,回去好好歇息。
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杨妙言缓缓下了马车。
一路回到卧房,杨妙言在婢女的伺候下解开披风,姣好的身材在齐胸襦裙下若隐若现。
“呜呜呜~”
就在这时,一声呜咽的哭声由远至近而来。
杨妙言柳眉微蹙,吩咐道:“去看看是谁?”
“是。”
婢女应道,正打算开门去查看,就见卧房的雕花镂空香木门被推开,一名妇人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
妇人年逾五十,不过却保养的不错。
从其眉眼,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见过主母。”
婢女行了个万福礼。
这妇人正是杨行密的发妻,杨妙言的生母,朱夫人。
见来人是朱夫人,杨妙言面色有些冷,敷衍地微微屈膝,唤了一声:“母亲。”
事实上,她与朱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究其缘由,就是因为母亲暗中向舅舅朱延寿传递消息。
虽然这一切都是杨行密故意为之,可在杨妙言看来,作为爹爹的妻子,怎能胳膊肘向外拐?
这也就是爹爹装瞎,若真瞎了,等到舅舅率大军赶到广陵,恐怕死的就是爹爹了。
正是心中有了这根刺,让她对母亲的态度始终亲近不起来。
“你等且出去。”
杨妙言吩咐一声。
“是。”
婢女应了一声,迈步出了卧房,并将门带上。
杨妙言强打起精神,问道:“母亲为何深夜哭泣?”
“你舅舅死了!”
朱夫人抹着眼泪,伤心的说道。
“哪个舅舅?”杨妙言一愣,她守了几天几夜的灵,脑子昏昏沉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夫人哭的更大声了:“你这没良心的,你还有几个舅舅?”
此话一出,杨妙言顿时反应过来了,母亲口中的舅舅是朱延庆。
一时间,她的脸色愈发冷了,心中气愤。
好么。
爹爹病逝之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如今一个远房舅舅死了,倒是哭的这般伤心。
气愤之下,杨妙言冷声道:“死便死了,早该死了,多活几年也算赚了。”
“你……”
朱夫人哭声一滞,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能说出这般薄情的话。
待回过神后,她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的命怎这般苦啊,被丈夫休了,如今娘家人也死了个干净,朱家彻底断了根,等到了九泉之下,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爹娘啊……”
杨妙言脑子本就昏沉,被她在耳边这么一哭,只觉头疼欲裂。
而且,母亲连逝去多年的外祖父母都搬出来了,她只得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说道:“人都己经死了,入土为安,再说舅舅不是还有妻儿在庐州老家么,将她们接过来,好生抚养。”
朱夫人泪眼婆娑道:“我知你心中怨我,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舅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可知你舅舅怎么死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筑成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