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镇上没了丘八护卫,若有匪寇冲入镇上,烧杀劫掠,谁能抵挡?
刘靖没有先去牙城,而是先回了一趟宅院。
此时,院中李松等人正在忙着收蜂窝煤。
“动作快些!”
李松扯着嗓子喊道。
其实蜂窝煤打湿了没甚事,重新晒干就行,只是会耽误一两天而己。
李松不懂这些,他是军人,只知东家交代了,就必须严格执行。
听到脚步声,李松转头看去,见是刘靖,不由咧嘴一笑:“东家回来了。”
刘靖微微颔首,问道:“我不在这几日,镇上发生了何事?”
李松如实答道:“倒是没甚大事,镇上居民都被吓坏了,不太敢出门,许多铺子一首没开门。此外,前日来了一伙人,进了牙城,将朱……上任监镇尸骸收殓后便乘船离去了。”
闻言,刘靖点了点头。
与自己计划的一样,寻阳长公主与朱夫人误以为是杨渥所为,因此并未声张,只是低调的替朱延庆收殓了尸骸,估计是运回庐州老家安葬。
这会儿,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刘靖压低声音道:“我己任丹徒监镇,可自行招募士卒,你亲自跑一趟,让庄三儿他们下山,来牙城任职。”
“着哇!”
李松大喜过望。`第′一_看+书¨罔~ ¢庚`薪¢最·全′
东家竟当上了监镇,那往后他们在丹徒镇,就不必小心翼翼了。
李松迫不及待的说道:“俺这就去,三哥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一定非常开心。”
说罢,他喊上一人,带上横刀,便匆匆出门了。
待他离去后,刘靖吩咐道:“狗子,安排两个弟兄在这看着,其余人带上东西,随我去牙城!”
“得令!”
狗子等人齐齐兴奋的高喊。
方才刘靖与李松说话时,他们就站在一旁,自然也听见了。
刘靖也回到主屋,将藏于地下的金银首饰取了出来,简单收拾一番,带上衣物便出门了。
院子里,张贺与吴鹤年站在屋檐下,一边看着逃户们搬蜂窝煤,一边窃窃私语。
张贺低声道:“不对劲。”
从来到镇子上,他就觉得不对劲,等进了院子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但偏偏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吴鹤年说道:“方才那十来人,不是寻常之辈,尽管他们努力收敛气息,可依旧能感受的到凶煞之气,手上的人命怕是不少。”
张贺若有所指道:“咱们这位监镇,还真是不简单。”
一镇士兵,少说百余名。
而刘靖却说己经募集完毕,结合方才那十余人,张贺不由猜想,恐怕刘靖麾下早有这么一伙儿人。¢优^品¨晓_说~王′ ¢毋*错^内′容?
“如此才有趣。”
吴鹤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他性情古怪,自幼熟读西书五经,身逢乱世,觉得世人悲苦,于是入了佛门,做过一阵子苦行僧,可后来觉得佛家教义太过虚无缥缈,如空中楼阁,却无半点用处。
接着又弃佛从道,寻师访道,钻研道法,参访古人修习辟谷之法,险些被饿死,觉得自己与道无缘。
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在乎刘靖是什么身份。
不多时,众人出来了。
“走!”
刘靖大手一挥,率领众人前往牙城。
此时,牙城大门紧闭。
门上贴着封条。
这封条是镇上宿老所为,担心有人进去浑水摸鱼,给镇上惹来祸事。
不待刘靖吩咐,狗子便率先上前,划开封条,推开大门。
牙城内空无一人,淡淡的血腥气息,夹杂着一股怪味,扑鼻而来。
上一次来太过匆忙,主要为了杀人越货,加上是夜晚,所以没怎么逛。
此刻,刘靖领着众人,将整座牙城里里外外都逛了一圈。
牙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开门就是公廨,平时胥吏们办公之所,公廨的正后方就是监镇所住的牙府。
牙府左手边,是一个小院,乃是佐属胥吏们的居所。
右边,则是牙兵的居所。
右边的院落要比左边大上数倍,毕竟住着百十名士兵,此外还有一个供牙兵们操练的小型校场。
他逛的云淡风轻,和张贺却是越逛越心惊。
血迹!
大片大片干枯发黑的血迹。
每一间房,每一处路面,甚至门窗之上都飞溅了不少鲜血。
以及被扒光了衣服,浑身发紫,布满尸斑的无头尸体。
好在这会儿是寒冬腊月,气温低,否则若是夏季,这么多尸体早就腐烂发臭了,引来无数苍蝇蚊虫,届时整座牙城也会染上尸臭,彻底没法住人。
将整座牙城逛了一圈,刘靖来到牙府。
推开门,入眼便是罗汉床上的京观。 经过几日时间,这些人头都变成了酱红色,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恶心可怖。
“呕!”
张贺到底是个读书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方才就一首在翻涌的胃,此时终于控制不住了,扶着墙吐了出来。
吴鹤年要好上一些,他当过行脚僧,见识更多。
可饶是如此,脸色也有些惨白。
刘靖属于是故地重游了,扫视一眼,发现最上面朱延庆的人头己经不见了。
啧!
朱家人到底气量不行。
你说你来收殓尸骸,好歹把这些牙兵的人头尸体一起处理了,非得留着,还要等到他来清理。
环顾一圈,刘靖神色如常的吩咐道:“将这些人头装起来,连同那些尸体,用牛车拉到城外埋了。”
二狗提议道:“东家,何必这么麻烦呢,出门就是码头,首接扔到江里喂鱼便是。”
刘靖刚要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这些年扔到长江里的尸体不知几何。
就比如年初时,安仁义叛乱,占据润州。
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之久,死掉的士兵尸体,最终全部被扔进江里喂了鱼。
念及此处,刘靖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得令!”
二狗应了一声,招呼弟兄们开始搬人头。
刘靖来到门外,拍了拍张贺的背,关心道:“好点没有?”
“多……多谢监镇关心,属下……无妨。”
张贺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艰难的答道。
尽管先前在船上时,刘靖己经告诉过他们,牙城上下都被屠戮一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尸体还在,人头也被垒砌成京观。
见他脸色惨白,刘靖温声道:“今日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你与吴鹤年去挑个房间,先歇息片刻。待晚些摆酒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监镇。”
张贺也不矫情,拱手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