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废很小白 作品

第119章 三战之地

刘靖大喝一声:“取舆图来!”

李松当即跳下罗汉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小跑着进了书房。·鑫^捖·夲^鉮+颤? -勉¨肺·越*渎~

很快,他便又回来,将一张舆图展开摊在矮桌之上。

这份舆图,并非是公廨中自带的。

因为丹徒镇的公廨里,只有丹徒周边二十里的舆图。

眼下这份是刘靖找王冲讨要了一部分润州等地舆图,又花钱请人在多地绘制,最终整合而成。

整份舆图包含整个江南,以及小部分两浙、江西等地山川河流,郡城县镇。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自然无比简陋。

但方才这会儿,己经完全够用了。

刘靖手指点在润州城中,朗声道:“诸位请看,润州位于江南腹地,王茂章若是南下,最佳路线便是横穿常州,入湖州进入两浙地界,此路只有不足二百里,急行军的话,最多只需两三日便可抵达。如此短的时间,杨渥即便想派兵阻拦,只怕都来不及。”

不足两百里的路程,放在后世,开车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但在这个时代,万人大军,即便舍弃粮草辎重,全速急行军,也至少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若是携带大批粮草辎重,以及民夫等随军人员,这个时间会翻个两三倍。

吴鹤年皱起眉头:“监镇是想趁此机会北上?可朱温己成气候,中原之地被经营的固若金汤,想占据一地,简首难如登天,即便暂时投奔朱温,也得不到重用。”

季仲等人也是眉头紧锁,实在想不明白他的意图。

北上根本别想,目前来看的最优选,是仗着与王家亲厚的关系,一齐南下投奔钱镠,再谋大事。

唯有庄三儿提前知晓,显得老神在在。

刘靖也不卖关子了,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滑动,在众人注视下,最终停在一处地方。

歙州!

“歙……歙州?”

张贺一愣,满脸不可思议。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家监镇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抄陶雅的老巢!

“不错!”

刘靖点点头,正色道:“陶雅率兵驰援睦州,歙州必然守备空虚,王茂章起兵南下,便如黑夜中的火把,届时将会吸引整个江南上下所有人的目光。而我们便可趁此机会,夺取歙州!”

“歙州北有黄山,南有天目山,东有白稷山,西有五龙山,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当年歙州刺史裴枢不过一书生耳,麾下兵卒更是只有五千,便能顶住杨行密数年猛攻,使其不得寸进分毫,最终还是杨行密发誓不动歙州百姓,裴枢才放弃抵抗,由此可见歙州之险要。”

“并且,歙州乃是江南最富庶之地,只要占据歙州,募集流散,不消数年,我们便有了与天下群雄争锋的资本!”

彼时江南最富庶之地不是扬州,也不是杭州,更不是金陵,而是歙州。!咸?鱼~墈+书^蛧~ ?耕!欣^嶵¨全*

其诞生的徽商,自东晋一首强盛到后世,甚至在明清之时,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商帮。

季仲皱眉道:“可王茂章若南下,正在睦州与钱镠交战的陶雅担心腹背受敌,大概率会率兵退守歙州。”

他的分析很对,但凡陶雅不是蠢猪,得知王茂章起兵南下后,绝对会退守歙州。

因为没人敢赌。

如果王茂章不去湖州,而是横穿宣州,截断陶雅的后路,两面夹击之下,陶雅必败无疑。

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睦州了,连宣州、歙州都有可能失守,落入钱镠手中。

这样的结果,是陶雅无法承受的。

他不敢赌,不得不退。

刘靖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陶雅一定会退守歙州。所以,我们一定要快,抢在陶雅退回歙州之前,攻占歙县。正所谓兵贵神速,陶雅麾下大军行进缓慢,从睦州退回歙州,最快也需十日!”

“十日之内,自丹徒出发,攻占歙县!”

这个时候,刘靖的精兵策略,开始显现出重要作用。

他完全可以舍弃不必要的民夫,只携带几天干粮,一路翻山越岭,赶在陶雅回防之前,攻占歙州。

至于千余人不到的兵力,能否攻下歙县,刘靖也不知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世上哪有十成十的事情,不拼一把,如何能知晓成与不成?

“嘶!”

一时间,前厅之中响起一连串吸气声。

不得不说,刘靖的计划太疯狂了,率领不到千人,翻山越岭奔袭数百里,抢占陶雅的老巢。

可偏偏,又让人觉得合理。

一旦成了,刘靖便能从一个小小的监镇,一跃成为割据一方的节度使。

歙州很富庶,非常之富庶,称之为江南之最,也丝毫不为过。

杨行密之所以能迅速在江南站稳脚跟,跟歙州的输血不无关系。

很多人会疑惑,歙州如此富庶,为何名声不显?

即便到了宋时,一提起江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扬州,其次是苏杭。

那是因为,歙州的赋税之重,是天下之最。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陶雅。

唐时试行的乃是两税法,陶雅被杨行密任命为歙州刺史后,除开两税法之外,还增添了多种赋税,比如盐钱、脚钱、曲钱等。

歙州百姓买盐与酒,要额外缴纳一笔盐钱与酒钱。

此外,每贯钱赋税要交五十文以备起解发送至广陵,称之为脚钱。!幻/想′姬\ !更¢歆^醉!快′

这三项赋税,合称三色杂钱。

你以为这就结束?

这仅仅只是开始。

安仁义田頵叛乱后,因陶雅与田頵关系密切,杨行密猜疑之下,便将陶雅召到广陵软禁。

陶雅使了大笔钱财,买通杨行密侍从,为其说情,这才被重新放回歙州。

回到歙州后,陶雅为表忠心,将歙州的赋税又加了三成,并效仿其他地方,征收身丁钱。

每家每户的成年男子,每年须缴三百六十钱。

这些赋税,陶雅分毫不留,源源不断的向广陵输血。

而如此繁重的赋税,一首持续到南宋末年。

这也是刘靖选择占据歙州的原因之一,如此繁重的赋税,压的歙州百姓喘不过气,六县之地怨声载道,届时刘靖只需适当削减赋税,歙州百姓便会感恩戴德,自发拥护。

使其能迅速站稳脚跟。

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吴鹤年劝诫道:“监镇,歙州东接杨渥,西靠钟传,南临钱镠,乃是三战之地,即便拿下,只怕也守不住啊。”

“你错了。”

刘靖摇摇头,似笑非笑道:“正因歙州是三战之地,我们才有机会站稳脚跟。”

吴鹤年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恍然。

对于他们而言,越乱才越有机会,越乱才有合纵连横,左右逢源的机会。

当实力强大时,自然追求稳中求胜。

可当自身实力弱小时,则只能乱中求生。

想明白之后,众人面色兴奋,甚至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庄三儿连干了三杯酒,才压下心头亢奋,问道:“监镇,咱们何时起兵?”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但想来应该不会太久,睦州战局隐隐有陷入僵局的迹象,钱镠久攻不下,退兵会必然。一旦钱镠退兵,王茂章南下之路就没那么顺畅,所以最多月余,王茂章便会起兵南下。”

刘靖说着,转头看向众人:“这段时间,有家人亲眷的,都抓紧将亲眷安顿好。杨渥此人睚眦必报,谁也不知道是否会牵连亲眷。”

季仲与庄三儿等魏博牙兵都没说话,季仲改头换面,旁人认不出。

而庄三儿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家眷远在魏博镇,虽说那边也不安全,但算算日子,庄二应该快到了。

吴鹤年摇摇头:“我孤家寡人,没甚好安顿的。”

剩下的,也就只有张贺了。

张贺郑重道:“我会尽快将家人安顿好。”

刘靖问道:“公廨里的那些胥吏,有几人愿跟着咱们?”

去了歙州后,他需要一批忠心的胥吏帮忙管理治下,使得歙州能在短时间内正常运转。

张贺答道:“经过属下这段时日的试探,有三人对监镇感恩戴德,只需稍加引导,便死心塌地的跟着咱们。”

这些胥吏皆是寒门,若非刘靖,只怕一辈子都当不了胥吏。

心怀感激,是人之常情。

“此事就交予你了。”

刘靖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季仲,吩咐道:“季兄,尽快召集人手。”

这些人手到了丹徒后,还需整军操演。

“某省的。”

季仲应道。

一顿酒吃完后,所有人忽然间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可以明显感觉到,牙城中的气氛,悄然变了。

等到他们离去后,刘靖又将庄杰与余丰年唤来。

自打黑吃黑了振威武库的军械后,这两小子就被刘靖叫回来了。

走进前厅,庄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刘叔,唤俺们何事?”

刘靖吩咐道:“你二人准备准备,明日出发歙州。”

庄杰顿时双眼一亮,问道:“可还是收售军械?”

他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自从被安排收售军械的活计后,他就彻底喜爱上了这样的日子,回来这段时日,只觉哪哪都不得劲儿。

“不。”

刘靖摇摇头,神色严肃道:“此次你二人的差事,至关重要,关乎咱们前程!”

闻言,庄杰与余丰年二人心头一凛,面色肃然。

“你二人去了歙州后,将歙、休宁、黟、绩溪、婺源、祁门六县全部摸清,并将各县城防布置、武库所在绘制成图,传回丹徒。”刘靖顿了顿,继续说道:“做完这些后,你二人在歙县蛰伏,静候我的命令。”

“得令!”

两人齐齐抱拳应道。

刘靖画饼道:“此事若办好了,记你们一大功!”

庄杰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吧刘叔,若是办砸了,俺提头来见。”

刘靖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别动不动就提头来见,我要你的脑袋有甚用,若实在事不可为,便立即撤回来,你二人的性命要紧。”

“俺省得了。”

庄杰捂着脑袋,心下感动。

刘靖挥挥手:“去吧。”

……

季仲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有人陆陆续续赶来。

这些人自然没法进镇,而是被暂时安顿在了十里山中的寨子。

三月初一。

一大早,刘靖照常坐在公舍内翻看邸报。

从邸报中得知,睦州战况激烈,钱镠显然不打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与陶雅交战数次,互有胜负。

罗绍威发兵两万,协助朱温攻打幽州。

此外,朱温派遣千名家奴,以为金华公主助葬的名义,进入魏博镇。

果然,他预料的不错,朱温与罗绍威并未放过这个机会,这千名所谓的家奴,绝对是军中精锐。

也不知道庄二否能赶得上。

正想着,李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监镇,杜道长求见。”

刘靖回过神,吩咐道:“请他进来。”

下一刻,杜道长面含笑意地走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小道童。

刘靖好奇道:“杜道长何事如此开心?”

杜道长施了一礼:“贫道这段时日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终于不负监镇所托。”

身后的小道童撇撇嘴,对自家师傅的厚颜无耻颇为不齿。

“做出来了?”

刘靖面色一喜,噌的一下站起身。

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心下惊喜。

“贫道岂敢诓骗监镇。”

杜道长说着,朝身后唤了一声:“徒儿,还不速速呈上。”

“是,师傅。”

小道童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恭敬地呈放在案几之上。

刘靖拿起瓷瓶,打开之后,朝里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怪异之色。

只见瓷瓶之中,静静躺着几枚圆不溜秋的黑色丹丸。

倒出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

对味了,是火药的气味,但是除此之外,隐隐还有一股蜂蜜的芳香。

刘靖皱眉道:“杜道长,本官记得当初给你的丹方之中,似乎并无蜂蜜。”

“哦。”

闻言,杜道长微微一笑,贴心道:“确实如此,此丹成时为粉状,苦涩难咽,于是贫道便在其中加入川贝、枇杷以及蜂蜜,使其口感更佳,方便监镇吞服。”

刘靖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我他妈谢谢你啊,你人还怪好的嘞!

沉默了片刻,刘靖叮嘱道:“杜道长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往后莫要再往里添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贫道晓得了。”

杜道长不由苦笑一声。

刘靖说道:“劳请杜道长按照丹方,尽快再做一份。”

“贫道告退。”

杜道长躬身作揖一礼,转身离去。

出了公廨,小道童嘟起嘴:“师傅啊,我就说了莫要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非不听,现在好了,非但没得到赏赐,还惹得监镇不高兴。”

“为师也是一片好心,哪知道监镇不领情。”

杜道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不过也无妨,再做一份就是了。”

小道童气恼道:“师傅你说的倒轻巧,又不用你做。徒儿为了这丹药,眼睛都快被硫磺的烟气熏瞎了。”

杜道长忽悠道:“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些都是你成仙路上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