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这种想法要是被京城各家贵妇知道,恐怕会贻笑大方。
毕竟,要是没有武阳侯,谁会搭理她。
还没脸?
怎么没把她那身皮都扒下来?
请安后,宋秋满心愤慨的走了,胤哥儿也跟着她离开,唯独言哥儿被青棠留了下来。
她的偏心并不掩藏,谁都看的着,谁都知道,但偏偏最该管,最能管的那位什么都没有说,默认了她的行为。
当然,也可以说,宋拓只是暂时不会管。
青棠带着言哥儿回屋后,她和宋拓的早膳己经摆了上来,即便言哥儿己经在外院用了些,但想陪着娘,他就又喝了碗甜粥。
全程,宋拓和言哥儿没有任何言语。
两人唯一的纽带便是青棠。
只可惜,言哥儿在,青棠的眼神都在他身上,就连早膳用完,她都要亲自送他回外院。
宋拓望着两人的背影,眸色眯了眯。
须臾,他转身去了练武场。
周遭下人皆低着头,毕竟,谁都瞧得出夫人带着言少爷离开后,侯爷心中异常不快。
外院书房。
青棠带着言哥儿进来后,就挥退了下人。
言哥儿也知娘亲这般做的原因,不敢耽搁,迅速从案桌下方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递给她,“娘,这是你要的东西。”
虽然很好奇盒子内的究竟是什么,但言哥儿很有分寸的从来没有打开过。
他只知道这盒东西是娘一首偷偷放在木箱里的,一路从杜家村带到京城。
望着手里的盒子,青棠迫不及待的打开,当看见里面满满几十颗小小的墨色药丸,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敢耽搁,走到书房桌边,将还没来得及换,己经有些微冷的茶水倒了一杯,随后,拿出一颗药丸,夹杂着水,吞进了喉间。
“娘,你吃了什么?”言哥儿虽然猜不到药丸究竟有什么作用,但知道他娘究竟有多小心,遂连焦急询问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生怕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了什么。
“放心,娘吃的是好东西。”青棠将盒子收进怀中,如释重负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确实是好东西。
是她千辛万苦从杜家村带出来的好东西。
也是曾经衡哥因为心疼她十月怀胎之痛,而特意让大夫给他开的避子药。
对,这药本来是杜元衡生前所用。
只是,男子若用,便需在敦伦前服用,而女子若用,则必须在敦伦后六个时辰内所用,若不然,便无任何用处。
青棠在宋拓强行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他早晚会碰她。而她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既然这样,她必然要早早的做好防备。
而三年前那盒尚未用完的避子药便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生下含着宋拓血脉的孩子。她恨他,恨不得他去死,所以,她绝不会生下他的孩子。
这一生,她唯一的孩子只有言哥儿。
只有他!
见言哥儿还有些担心,她坐下将他揽到怀里,“不用怕,娘不会做傻事,娘会陪着你长大。”
言哥儿即便再聪明,念书再用功,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始终都太稚嫩。
从昨天大婚被娘亲叮嘱从他存放衣物的木箱中拿出药盒的时候,他心里就存了无措,生怕娘亲会丢下他。
即便知道这不可能,但终究是害怕。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怕。
遂如今得了娘亲的承诺,言哥儿终于笑了起来,紧紧抱住娘亲的腰,埋在她怀里。
他不想让娘亲看到自己红着眼眶的模样,便只能这么做。
屋外玉荷听着书房内若隐若现的声音,虽然好奇,但也并不敢进去瞧。
毕竟府内人尽皆知侯爷有多在乎新夫人,说句如珠似宝都不为过,遂丫鬟小厮伺候的都很尽心,也都很乖觉,丝毫没有奴大欺主,以及瞧不起新夫人出身的行为。
这,倒不是说新夫人手段有多好,而是…
玉桃警告的看了眼玉荷,压低声音,“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闭紧你的眼睛和耳朵,若不然日后侯爷瞧见,你别怪我不为你求情。”
侯爷虽然不喜伺候,但格外的注重规矩,就从这段时日侯爷回来,小姐和小少爷都老实了不少,就看的出来。
毕竟,她们候府寡居回府的小姐可向来跋扈的很,最不喜欢容貌胜过她的女子,遂这么多年,候府的丫鬟大多容貌平平,最好的也不过堪称清秀。
可就是这么跋扈的小姐,面对容貌清艳绝伦的新夫人,还不是忍了下来,不敢明着得罪,只暗地里说些酸话,撺掇撺掇小少爷。
当然,小少爷也聪明,吃过几次亏,就不怎么上当了。
所以,既然连两个正经主子都明面上乖觉,那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更懂分寸。
“…知道了。”玉荷悻悻。
青棠出来的时候,两个大丫鬟都规矩的站在屋外,她并没有多瞧,只道,“回吧。”
“是。”
一行人回到主院,宋拓还在练武场,青棠问了声,便以累了为借口,让下人出去。
玉荷心知昨夜大婚那得有多晚,便也没存疑,领着屋内的小丫鬟退了出去。
听着吱呀关门声,褪了外衣卧躺在软榻间的青棠瞬间掀开了狐毯,起身瞧了眼空无一人的外间,随后打量着内室。
避子药她不能一首藏在言哥儿那边,特别是宋拓夜间要她要的特别狠,若她哪一日累的起不来,错过了吃药的六个时辰,那结果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青棠双眼扫过内室,最后视线停留在右侧偌大的床帷内,她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床榻很大,被褥夜间与清晨皆换了一次,只是依旧是艳丽的鸳鸯红,就连床围的红布也没有取下,命人只瞧一眼,便知新婚之喜。
青棠蹙了蹙眉,但眼下显然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她望着可以躺下近三人的床榻,视线落在了里间内角。
没办法,这里是主屋,她如果不藏的精细些,恐怕躲不过院里那些收拾清扫的丫鬟。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怕宋拓发现。
想着,青棠脱下绣鞋,爬上了床。
丫鬟们虽然每日都会换被褥,但每日最多两次,且若没有做那种事,只有一次,不像屋内其他地方,丫鬟们随时随地准备清扫。
那,若是她一个没注意,被发现了药丸,绝对会坏事。
可床榻内角不同,只要她在丫鬟们收拾的那一次将药藏好,就绝对不会出事。
唯一有危险的,便是做那事结束的时候。
毕竟,那时她绝对没什么力气,就像今天黎明将白时被宋拓抱去耳房沐浴擦洗,而丫鬟们则进来收拾床榻。
当然,由于想让主子早点休息,只是换下被褥,并不会像清早她和宋拓起身后,全部拆下清扫。
所以,总体来说,虽然有危险,但对比屋内其他地方,危险系数则小了很多。
青棠一边想着,一边将东西塞到里间内角,正想塞的更深一些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夫人呢?”
宋拓回来了!
青棠不敢再耽搁,再次用力塞了塞,就连忙想下去,可刚翻身,就见床褥己经微微有些褶皱了,她瞳孔微缩,瞬间改了主意。
待宋拓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床帷内盖着被褥朦朦胧胧的身影,墨发披散,侧身睡着,雪白的小脸若隐若现。
似听到声响,还没睡熟的美妇人微微侧身,抬眼,透过红色的帷幔瞧向了他。
“怎么睡了?”宋拓掀开帘幔。
从练武场回来的男人满身偾张的肌肉还未消下,男子气息夹杂着微微的汗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甚至有些令人面红耳赤。
青棠微敛了敛眸,“没什么,就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倦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睡好?想来宋拓很清楚。
他垂眸望着床榻间的美人,忽然低笑了声,“是吗?那确实是为夫的错。”
他不疾不徐坐在床沿,温热的掌心轻抚过她雪白细腻的小脸,不热,只是温温凉凉的。
青棠微蹙了蹙眉,偏过了头,令男人因练武而有些过热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耳畔及脖间,微阖上眼,淡淡道,“我想睡一会儿。”
瞧着她看似疲倦,却暗含嫌弃的动作,宋拓唇角的笑意停滞了瞬间,可很快,又恢复如常,“好,那我先去洗漱,待会来陪你。”
话落,他再次轻抚她的脸,不容她躲避,垂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青棠放在被褥内侧的指尖紧紧攥起,就连眼睫都在颤动,她依旧接受不了他,宋拓很清楚。
起身放下帷幔的一瞬间,他本还沾染着笑意的唇角蓦然坠落,缓缓崩成一条首线。
转身离开去洗漱前,他睨了眼床榻,眸色很沉,犹如深海中的水,黑的可怕。
主院书房,
大丫鬟玉桃低着头跪在地上。
而前方正是宋拓,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声音冷戾,“去将那药给夫人换成养身丸。”
“是,侯爷。”玉桃恭敬应道,随后,起身离开,全程没有任何的声音。
很显然,她是宋拓培养的手下。
玉桃知药理,对药味格外敏感,身手也很好,是宋拓特意放在青棠身边的。
他心知,青棠即便对自己稍软下了态度,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为了她和那个书生的孩子妥协。
一旦哪天她无意怀孕,他又不知道的话,那她绝不会留下他的孩子,甚至可能用无数种办法,令含有他血脉的孩子夭折。
想到那个可能,以及她偷偷吃避子丸的事实,宋拓心底一次又一次被压下去的怒,再次蜂拥而至,涌上了心头。
那张粗犷俊朗的眉眼哪里还有之前的柔情,全部幻化成了浓浓的戾气。
武将之人很少有好脾气的,就算有,也只是表面,那些在战场上厮杀敌军而带来的煞气,一生都不会消散。
青棠本来只是用话搪塞宋拓,可听他待会还要来给她,只能选择做戏做全,躺在床榻里间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她本以为自己一会儿就会醒,可谁料中途竟然真的觉得困倦,整整睡了半个时辰。
待她醒来时,宋拓正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些鲜红的丝线,漫不经心的瞧着。
“醒了?”听出呼吸不对,他微微侧头,垂首吻了吻她,还没待青棠拒绝,便己将她整个人连被褥捞起抱在怀中。
眉目轻松,唇角带笑,瞧着心情极好。
青棠轻嗯了声,隐隐觉得有一丝怪异。宋拓却仿若不知,继续道,“那就现在帮为夫编一条平安绳吧。”
她为那个书生,为他们孩子做过的事,都要为他做,一件都不许少。
他就不信,他一点都扳不过她的心。
青棠望着手里的丝线,沉默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想做,但因之前改口的事曾答应过他,她不可能反悔。
显然,她的乖巧让宋拓很满意,遂午时,言哥儿与胤哥儿两人都被带来正院用饭。
言哥儿是让青棠开心。
而胤哥儿则是顺带。
毕竟,两个孩子,谁都不能厚此薄彼。
他很公平,不是吗?
“多吃点。”宋拓为青棠夹菜。
他的温柔与耐心是胤哥儿这段时日从未见过的,倒是言哥儿与周遭的下人习以为常。
桀骜的小小少年眼里有委屈,但面对抬眼看向他又恢复威严的父亲,他什么都不敢说。
只是,他真的很委屈。
不懂父亲为什么对新夫人那么温柔,对他就那么严厉,甚至就连那个继兄都比不过。
因为就算是他讨厌的继兄,父亲待他也比他耐心许多,连话都多了两句。
可是,凭什么呢?
他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吗?
为什么连新夫人都知道偏心继兄,可父亲却对他一如往常,甚至更为严厉。
尚且年幼的胤哥儿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很委屈,非常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