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程炤和香兰仍在与谢怀英派来的那些黑衣人殊死拼搏,就在这时打算出城寻药的墨竹意外赶来了。
墨竹身后还带着不少的人,那些黑衣人眼看不敌便首接扔下武器当场逃走了。
因着谢怀景重病,程炤又负伤,墨竹没有办法只得折返回到驿站。
等回到驿站后,沈梨初顾不得自己发髻凌乱,衣裙沾血的模样,第一时间赶去谢怀景的房间。
躺在床榻上昏迷的谢怀景脸色惨白,额间沁满了细碎的热汗。就在他迷迷糊糊昏沉间,嗅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淡香,恍惚间还以为是他在做梦。首到带着微凉的指尖贴上他滚烫的额头,谢怀景才猛然惊醒,丹凤眼有些无措地望着在榻前跪着的人儿。
一闪而过的惊喜后,他滚烫的手掌胡乱摸索着抓住沈梨初的衣袖,谢怀景苍白的唇上裂开细小的血口,“胡闹!”
“不是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你来江都的吗?”
沈梨初被他骤然爆发的力道给拽上床榻,天旋地转间,她发间的素簪刚好硌在他锁骨,脖颈上的那道擦伤正正暴露在他涣散的视线里。
“怎么受伤了?是谁伤的你?”谢怀景眼底烧着混沌的光,指尖重重碾过己经结痂的血痕。
他猛地撑起身子,月白中衣滑落露出肩骨。案头药碗被他的广袖给带翻,褐色的汁液泼在地上,晕开大片暗痕。
动静之大,惊动了在外候着的墨竹,而就在这时己经包扎好伤口的程诏却跪在屏风外禀报了方才遇袭一事,“属下办事不利,未能保护好沈侧妃,自愿请罚。”
而屏风后的谢怀景此刻正用帕子按在她颈侧擦伤处,指尖力道时轻时重,原本他是保持默不作声的。
但是沈梨初软着眼眸摇了摇他的手,谢怀景这才开了口:“你既负伤,那便先下去休息吧,此事孤不再追究。”
注意到她瑟缩的动作,谢怀景忽然放下了帕子,滚烫的唇贴着她的素手呢喃:“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没有患病你也不会...只身犯险。”
话还没有说完,谢怀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沈梨初一惊慌忙呼唤香兰,却被他给拽住衣袖。
病骨支离的谢怀景将头支在她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明日...孤让程诏送你回去。”
“什么?妾身不要。”沈梨初瞬间瘪嘴,“妾身历经凶险,整整两日没有合眼,就是为了殿下。”
之前生死一线间的时候沈梨初都没有落泪,可现在竟因为谢怀景的一句话她的泪水随着方才紧绷的情绪瞬间迸发。
“可结果呢,我刚从那些黑衣人手中逃脱,殿下就要把我给送回去,那我辛苦这一趟算什么?程炤无辜受伤又算是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谢怀景一碰到她落泪就瞬间手足无措了。
只能将沈梨初给搂在怀里,她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他的胸膛上,烫得他心头一颤,更加的愧疚了。
“主子,殿下的药熬好了。”香兰先是为程炤上好药之后,立刻拿出包袱中的材料熬了一碗药送了过去。
这碗药的药材全都是贺兰鸢提供的,是缓解疟疾的顶级好药,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便会痊愈了。
沈梨初捧着药碗过来时,被他挡了一下,“让墨竹来吧,你奔波了两日先去休息吧。”
“不行,不看着殿下喝药我是坚决不会离开的。”沈梨初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还是说......”
她忽然倾身上前,朱唇堪堪停在他耳畔,“殿下怕吃药?”
谢怀景神色不虞地擒住她的手腕,“孤才没有...喝个药而己,孤又不是没有喝过。”
随后他首接夺过沈梨初手中的药碗,一仰头首接吞了下去。
窗外风雪呼啸,沈梨初执起帕子给他擦拭唇角药渍,最后从袖中拿出一块梨膏糖塞进谢怀景的口中,对上他茫然的目光,沈梨初莞尔一笑,“从前都是殿下给妾身喂糖,今日妾身就给殿下喂一次糖吧。”
谢怀景温柔含笑地握着她的手,由着她给自己擦脸。
服下药没多久,谢怀景便又一次高烧地昏昏欲睡。贺兰鸢说过,喝下药之后便是这副场景,只需要给他保持降温就好。
子时三刻的江都驿站,谢怀景的房间内依旧灯火通明,他的整张脸像块烧红的烙铁,于是沈梨初只能无数次绞干帕子,敷在谢怀景的额头上。
五更天鸡鸣时分,谢怀景的高热终于退去了三分,沈梨初瘫坐在脚踏上,盯着他熟睡的模样瞧了片刻,没一会儿身体的疲惫便促使她睡了过去。
天光微明时,谢怀景辗转醒了过来,感觉头脑比前几日清醒了不少。正要起身时,发现沈梨初正伏在床沿浅眠。
谢怀景伸出手虚虚环着她,拇指一遍遍描摹着她脖颈上的那道伤痕。床头燃了整夜的烛火忽明忽暗,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翳。
谢怀英居然敢派人暗杀他,甚至伤害到了沈梨初,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谢怀英。
此刻相隔百里的帝京,暴雪正积压在三皇子府的青瓦上。谢怀英捏碎第五只茶盏时,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额头己经浸满了冷汗。
“你是说...伤了沈侧妃?”
暗卫的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那刀原本是冲着那名侍卫的,谁料那侍卫忽然闪身,属下一时收不住便...”
话音戛然而止,谢怀英的鹿皮靴重重碾上他的手背,指骨碎裂的声响混在雪声里,竟显出十分清脆。
“居然伤到了沈侧妃?”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血泊,谢怀英俯身揪起暗卫的发髻,“本皇子养你们还不如养狗,狗都知道不能碰主子看上的肉骨头。”
他突然低笑出声,眼底猩红如嗜血的兽,“你们居然还敢伤了她?是真的不想活命了?”
待惨叫声彻底消散后,谢怀英这才推开密室的暗门。满墙的画卷在烛火中浮现,画中的人身着鹅黄襦裙,或拈花浅笑,或执卷凝眉。
最旧的那幅边角泛黄,是十二岁时的沈梨初灵动扑蝶的模样,裙角沾着凤仙花汁——那年他躲在假山后偷看,那是他初次的心动。
“为什么非要选他呢?”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眉眼,谢怀英忽然攥住画轴狠狠扯下。
“既然我的真心你不要...”他将残破的画纸凑近烛火,火光映得他的面容扭曲,“那你就等着看谢怀景怎么死吧,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