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侧妃腹中胎儿，己...己有月余...”吕太医抖如筛糠，“此番从惊马上摔落，万幸只是寻常落红，并未伤及腹中胎儿。微臣可调配一些养胎的汤药，届时只需沈侧妃按时服用即可。”
闻言，谢怀景才松开束缚着吕太医的手，“那还不快些去，沈侧妃若是有什么闪失，孤让你的脑袋分家。”
“是是是......”吕太医踉跄着身形，拎着药箱就往外跑。
等到帐内恢复一片安静后，谢怀景赤红着眼转向望着床榻上昏迷的沈梨初，染血的手抚上她小腹时，竟在发抖。
这里，居然有了一个孩子，是他和沈梨初的孩子。
就在这时，程炤走进帐内，“殿下，属下在乘风的马掌上发现了几枚铁蒺藜。”
“查。”谢怀景的声音冷得犹如寒冰，手指却将沈梨初散开的青丝绕了又绕，“那马厩当值的，喂马的，钉马掌的......全都押去慎刑司。”
“另外，陛下听闻沈侧妃坠马一事，很是担心，特地派了海公公过来。”程炤的手顿了顿，“您看是否要......”
“不必了。”谢怀景用温水浸湿帕子，轻轻擦拭沈梨初额间冷汗，“告诉海公公，孤晚点亲自去向父皇汇报。”
“是。”
更漏滴到子时，谢怀景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沈梨初在昏睡中无意识往他怀里钻，望着她依旧惨白无血色的小脸，他的心一揪一揪地痛，痛的他无法呼吸。
“是孤错了。”他吻着沈梨初微凉的指尖，将锦被又往上拉了拉，“错在不该让你独自跑马，更错在没有及时察觉到你己有身孕......”
帐中烛火轻摇，天色还是位于晨昏交际时刻，沈梨初在苦药的气息中悠悠转醒。谢怀景正用银匙搅着汤药，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
见她睁眼，那柄雕着并蒂莲的银匙“当啷”跌进碗中，“姝姝你醒了？可还有哪里痛吗？”
谢怀景伸手要摸她的脸，却被沈梨初给攥住了衣袖，她的嗓音还带着刚苏醒的迷糊：“殿下，妾身是伤到哪里了？”
“没有受伤。”谢怀景只觉得喉头发紧，“吕太医说，是你有了一月的身孕。”
“一月身孕？”沈梨初先是一怔，而后眼底泛起粼粼波光，她指尖轻轻搭在小腹上，唇角绽开梨花般的笑涡，“这么说......妾身是怀了身孕。”
“嗯。”
忽然沈梨初神色激动道：“可妾身不久前从马上摔落，孩子是否......”
“放心吧。”谢怀景喉结滚动，将药碗搁在缠枝莲纹矮几上，“太医说了，并未伤到腹中胎儿。”
“那便好。”这下她算是彻底放心了。
于是沈梨初抬头望向谢怀景，发觉他分明在笑，可那笑意像浮在深潭上的薄冰，此刻她才发现谢怀景抚着自己小腹的手在发颤。
沈梨初忽然蜷起指尖，泪眼婆娑道：“妾身有了身孕，殿下好似不开心。”
话音刚落她便被拥进谢怀景的怀抱中，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震得她耳畔发麻的，是他擂鼓般急促的心跳。
“孤没有不开心，只是孤很心疼。”他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可知，当孤看到你浑身带血的模样，孤有多后怕吗？”
沈梨初仰头望他，忽觉颈间微凉。一滴泪珠领口滚落进去，烫得她心口发疼。她这才注意到谢怀景眼底蛛网般的血丝，衣襟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殿下在怕什么？”她故意用指尖戳他紧绷的腰线，“莫不是怕妾身将来抱着孩儿，抢了您书房那张紫檀榻？”
谢怀景捉住她作乱的手，忽然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怕你害喜难受不肯说，怕你孕期会不舒服，最怕......”
温热的唇流连到沈梨初的颈侧，“最怕你像方才那样，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最后几个字破碎在交缠的呼吸里，沈梨初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搅得晕头转向，等谢怀景的唇舌离开时，她才回过神。
“太医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劳累......”
谢怀景重新端起药碗，舀起汤药吹了又吹，自己先抿一口试温，“所以，你现在暂时不能回宫，只能先留在围场这里。”
“没关系的。”沈梨初喝下他递过来的汤药，“妾身现在只想能够陪在殿下身边。”
谢怀景明白她这是怀孕初期，自然是对自己过分依赖。
首到喂完药，谢怀景又将她给按回到床上，“你接着睡吧，孤还要去向父皇禀报。”
“那...殿下可要早些回来陪着妾身。”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神，谢怀景心头发软。他替她掖好被角，将暖手炉塞进锦被，“知道了，孤去去就回。”
去见启明帝必然不能是这副模样，于是谢怀景回到自己的帐中先是整理一番，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天色大亮时去到了启明帝的龙纹金帐。
此时的启明帝俨然己经起身，听海公公来报，说是太子在帐外候着，他立刻挥手让谢怀景入帐。
“沈侧妃的伤势如何？”
“回禀父皇，沈侧妃并无大碍。”谢怀景顿了一下，“她其实是怀了儿臣的骨肉，据吕太医所言己有一月。”
“好！好！好！”启明帝连声大笑，“传旨，将国库里的翡翠枕、高丽参，还有东海明珠统统送往沈侧妃处。”
“儿臣替沈侧妃多谢父皇赏赐。”
然而启明帝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此次坠马对沈侧妃腹中的胎儿可有影响？”
“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到胎儿。”
“此事非同小可。”启明帝捋了一把胡须，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这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尚未出生便胎死腹中......”
谢怀景眸色深沉，“父皇放心，儿臣己经派人着手去查，绝不姑息。”
“既如此，朕也就不过多插手了，此事交由你处理。”
“是。”说罢，谢怀景便要垂首离开。
却听启明帝沉吟道：“如今沈侧妃有了身孕，便不能伺候你，朕会再让皇后挑选几个妥帖的女子送往东宫，皇嗣之事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