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初踩着踏凳下车,忽觉肩头一暖,回头一望是谢怀景用银狐裘裹住了她单薄春衫。他手指抚过她后颈时带着薄茧,惊起一片绯色。
谢怀景牵着她来到主帐旁新扎的月白帐篷,“春猎这七日,你便宿在此处。”
今年的春猎并不是皇家狩猎,所以只有七日。日子虽短,但沈梨初看得出这月白帐中的布置都是花了心思的。
于是她踮脚,不顾在场宫人的目光,一个吻落在谢怀景的右脸颊上,“妾身很满意,多谢殿下了。”
谢怀景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但很快眉眼上便染上了喜色,“你满意便好。”
“孤还要去父皇那里一趟,你先修整一番,晚些孤再来陪你。”说着,他带着意味的揉了揉沈梨初的头。
沈梨初自是不会多说什么,乖巧“嗯”了一声,就目送谢怀景离开了。
首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她才准备踏入帐篷中,只是沈梨初才动了一下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沈侧妃真是好本事。”原来是方知音,此刻正从她的身后缓缓走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扳倒了太子妃。”
她望向沈梨初的眼神好似暗夜中潜伏着的毒蛇,泛着冷光。
“方良媛的马车这么快就修好了?”沈梨初挑衅地与她对上眼神,“怎么殿下不在,你就不装柔弱了?”
“装柔弱?谁能装得过你?”方知音也不管此刻有没有宫人在,“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过日子不累吗?”
“不累啊。”沈梨初双手环胸,冲她挑眉,“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心疼我了?”
方知音被她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给吓到了,“谁心疼你了!”
“你不心疼我就算了,自然有殿下心疼我。”沈梨初面露难色地揉了揉后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得不行。”
说完也不管方知音的表情有多难看,转身进到自己的帐中。
方知音在她身后气得首跺脚,“贱人贱人,又在跟我炫耀!”最后只得自己灰溜溜地离开,走远了几步后她忽然停下,示意身旁的连翠过来。
“找个人密切盯着沈梨初的动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这次春猎说什么我都要她沈梨初脱一层皮。”
沈梨初回到帐中,先是将身上狐裘脱掉,等再用温热的水抹了一把脸之后,她的困意瞬间涌了上来。
让香兰在帐外看守后,她便合衣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而等谢怀景处理完事情再次回到她的帐中时,沈梨初面色红润的睡得正香。
注意到要侍奉他的香兰,谢怀景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随后谢怀景径自解开了自己的披风和外衣,拥着她一同躺在了床上。
更深漏尽时,沈梨初睡足了这才渐渐睁开了眼。帐内光线昏暗,她正挣扎着起身时,身后忽然一双大手搂紧了她。
谢怀景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可是饿了?”
闻言,沈梨初揉了揉肚子,“并不饿,只是睡够了。”
虽是这么说,但谢怀景还是注意到她眉宇间的疲态,心疼的将她在怀中紧了紧,“是孤的不是,明知你身子孱弱......”
话未说完,便被沈梨初用手指堵住了嘴,“殿下不要这么说,对于和殿下一同春猎,妾身可是十分欣喜的。”
“再说了殿下可是早在之前就答应了妾身,要带着追风一起跑马的。”
“孤自然记得。”
谢怀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在得知要春猎时,他便让人将追风一同给带了过来。
“那妾身就期待着了。”说完,沈梨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着。
“放心吧,你的骑装孤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明日先不举办狩猎活动,孤可以先陪着你跑马,你只管玩得舒心就好。”
然而,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沈梨初的回应。谢怀景垂首一看,方才说着睡够了的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又睡了过去。
他失笑一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后在她额头留下一吻,“睡吧。”
次日晨光初透,草尖上的露珠还未蒸散,围场己是一片喧嚣。
谢怀景一袭玄色骑装,金线滚边的袖口在风中翻卷,正亲自为沈梨初调整马鞍。他手指拂过乘风的鬃毛,惊得马儿扬蹄嘶鸣。
他托住沈梨初的后腰将她送上马背,指尖在腰间流连不去,忽然问她:“怕么?”
沈梨初身着绯色骑装衬得肤光胜雪,闻言抿唇一笑:“有殿下在,妾身怕什么?”
谢怀景低笑,翻身上马时故意贴紧她后背,下颌抵着她发顶道:“抱稳了。”
话音未落,乘风嘶吼一声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被谢怀景带着跑了几圈后,沈梨初便闹着要自己一个人骑,他没有办法只好依着她。
沈梨初独自策马行至鹿鸣涧转弯处时,乘风忽然不安地甩动鬃毛。她刚想勒马查看清楚,乘风却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嘶鸣。
马腹剧烈抽搐,她连忙低头一看只见草丛中竟闪烁着微微寒光。那三枚铁蒺藜深深地扎进马掌,鲜血顺着马蹄滴落,在青石上溅开刺目的红梅。
“乘风......”她急忙俯身想安抚住马匹,可乘风此刻己经彻底癫狂了。
“啊——”
下一刻,沈梨初整个人被乘风甩在半空。
“姝姝!”天旋地转间,她看见谢怀景的玄色披风猎猎展开,如鹰隼般朝她扑来。腰间蟠龙玉佩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砰!”
谢怀景纵身接住她的瞬间,两人重重滚落在草地上。然而他却顾不上自己,捧着沈梨初的脸满脸愁容,“姝姝,可有伤到哪里?”
“殿下...痛......”沈梨初脸色惨白地蜷在他怀里,小手捂在自己的腹部,“妾身的...肚子好痛......”
谢怀景脸色骤变,这才发现绯色骑装的下摆己洇开暗红。 他颤抖着手掀开她的裙裾当看清那一缕蜿蜒的血线时,他眼底猩红暴涨:“传太医!立刻将吕太医给孤带过来!”
帐内血腥气混着安息香,吕太医的手指刚搭上沈梨初的腕子,便剧烈一颤。
“侧妃情况如何?”谢怀景跪坐在榻边,十指紧扣着沈梨初冰凉的手。
往日里清贵无匹的太子此刻衣襟散乱,沾着草屑的墨发垂落肩头,倒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鹤羽。
“沈侧妃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吕太医额间渗出冷汗,伏地叩首道:“这是喜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