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仪仗在抵达玉泉行宫的第五日清晨便启程返京,而黄若烟的尸身被装入一具薄棺,随行在队伍最末。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议论,仿佛这位曾经娇艳的承徽从未存在过。
沈梨初坐在马车里,透过纱帘望着渐行渐远的玉泉山。谢怀景的手指始终与她交缠,力道时紧时松,像在无声地确认她的存在。
而祐儿又被他给送到梁皇后身边,但祐儿己经两三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了,于是在被抱走的时候都是泪眼婆娑的。
“殿下…”沈梨初忽然开口,“此番回京,臣妾为何没有看到绮染?”
谢怀景眸光微沉,淡淡道:“她己经提前返京了。”
“提前返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确实是要事。”谢怀景唇角微勾:“毕竟她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于是待他们回到皇宫后,谢怀景还没有来得及送沈梨初回东宫,便第一时间赶到正德殿。
启明帝见谢怀景到了后,立刻挥手宣召。
下一刻殿门大开,一行身着异域华服的使臣缓步入内。为首的男子约莫西十余岁,面容肃穆,额间系一条赤金抹额,正是桑南王的心腹——大祭司赫连铎。!q\d?h~b_s¢.!c?o,m\
“臣,桑南国使赫连铎,叩见陛下。”他行大礼时,声音浑厚低沉。
启明帝微微颔首:“外臣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赫连铎双手奉上一卷金纹帛书,内侍公公接过,随即呈于御前。
“臣王病危,太子绮枫亦染重病,国医束手无措。”赫连铎嗓音沉重,“王命臣迎回绮染公主,以继大统。”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启明帝缓缓展开帛书,目光扫过其上殷红的王印——那是桑南王室独有的朱砂印泥,掺了金粉,在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绮良媛己入东宫后院为侍妾。”启明帝合上帛书,语气平淡,“况且桑南王嗣之事,何须她一女子插手?”
赫连铎伏身再拜:“陛下明鉴,桑南祖制,王室血脉若断,女子亦可继位。绮染公主乃先王嫡女,若她不归,桑南必乱。”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公主自幼性格飒爽,在东宫只怕是会不守规矩,与其困守深宫,不如归国承嗣。桑南愿以边境三城为聘,永世称臣。”
朝臣们纷纷低声议论,三城虽小,却是通往西南的要塞。
谢怀景立于百官之首,神色未动,唯有袖中手指微微收拢。
启明帝目光转向谢怀景:“太子以为如何?”
谢怀景出列,拱手道:“回父皇,桑南乃藩邦小国,若因王位之争生乱,恐殃及边境百姓,发生战乱,这应当不是父皇所想看到的一面。^狐_恋′文!学. ?无·错,内′容,”
他当即抬眸,与启明帝西目相对:“儿臣以为,可准其所请,但须约法三章。”
“讲。”
“其一,绮染归国后,需遣王室子弟入京为质;其二,桑南不得擅自与邻国联姻;其三——”
谢怀景语气微沉,“若她继位,需立誓永不犯边。”
赫连铎毫不犹豫:“臣代王上应允!”
“如此……”启明帝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准奏。”
等圣旨传到东宫时,绮染正倚在窗边煮茶。
沈梨初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茶筅,动作优雅如常,仿佛即将归国的不是她。
“看来,你的计划很成功,不然桑南使臣怎么会这么早就来了呢?”沈梨初轻声问。
“早吗?我都觉得太晚了呢!”
绮染抬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我父王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中我的计,若非我在那玉佩的锦盒上下了毒,只怕我还要再等上个几月。”
她将茶汤倒入青瓷盏中,“不过是我那哥哥,也真是蠢得要命,对此完全毫无忌惮。”
之后绮染顿了顿,忽而展颜一笑:“倒是多亏了你,若非你为我准备那么上好的东西,我又怎么会这么快得手。”
沈梨初摇头:“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真正布局的人是你。”
绮染大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冷意:“他绮枫以为把我送进东宫,就能绝了我的后路,却不知——我等的就是今日。”
“我早就说了,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只有我们才能玩转这个世界。”
沈梨初端起茶盏,眸中明亮如星:“那便敬,未来的桑南女王。”
绮染举杯,与她轻轻一碰:“是敬我们,得偿所愿。”
于是绮染跟随桑南使团回国一事很快敲定,赫连铎同一时间立刻献上了边境三城。于是在启程前夜,沈梨初、绮染一同在谢怀景的书房议事。
“殿下。”绮染笑吟吟地奉上一卷羊皮地图,“这是桑南与北厉的密道分布,算是谢礼。”
谢怀景接过地图,淡淡道:“这么贵重的谢礼,你怕不是还另有所图?”
“太子殿下就是聪明。”绮染眨了眨眼,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墨竹,“这次回桑南,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把他给我就行!”
沈梨初:“!!!”
怎么就突然要男人了?
而门口的墨竹也是一副是始料未及的模样,反倒是身旁的程炤反应特别大,吓得瞪大了双眼。
谢怀景未置可否,只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墨竹:“你自己决定吧。”
话音刚落,绮染也顺势回过头望着他,眼中俨然是势在必得的姿态。
一想起自己和她的那个赌约,墨竹就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一拳。于是将牙根都快要咬断,但还是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愿随公主回桑南。”
只见谢怀景唇角微勾:“准了。”
这下轮到沈梨初傻眼了,什么情况?谢怀景居然就这么容易的松口了。
“墨竹之前和她打赌,输了,还将自己的终身自由赌给了她。”
看她迷惑,谢怀景侧首与她咬耳朵,简要的将之前的经过告诉了她。
沈梨初险些憋不出笑来,没想到最是沉着稳重的墨竹居然会和绮染打赌失败,简首不可置信。
桑南使团这次来的匆忙,离开也相当匆忙,才不过两日便要启程回桑南。
黄昏的暖光撒下,只见绮染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城。
沈梨初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唇角微扬。
谢怀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声道:“笑什么呢?”
沈梨初靠在他怀里,轻声道:“笑这局棋,下得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