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很严重。
乞丐是这个天地间最悲惨、最不起眼的一种。
太平盛世,没有人吃不起饭。
除非,这个人己经不被当人了。
只有一无所有,才会成为乞丐,需要伸手要饭。
而李如月,这个曾经千尊万贵的嫡长公主。
在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父皇眼皮底下,做了这皇宫的乞丐。
宋显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穷。
他不知道那些饿到前胸贴后背却没有丝毫希望的痛楚和绝望。
他唯一想到的,只是这该有多耻辱。
要是他,绝对遭受不了这样的耻辱。
而他也就在这一刻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李延会怀疑她。
他怀疑李如月是因为首觉。
而李延怀疑李如月,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个女儿在遭受什么!
他只是冷眼旁观了。\x~x`s-c~m¢s/.?c·o¨m?
不但冷眼旁观,甚至还在揣测她害死了瑜宁。
宋显的心里又燃烧起一股怒火,他知道他不该如此失去冷静。
但眼下的一切真相,都让他如鲠在喉。
“宋大人要来我的住处,是要搜查吗?那请便吧。”
李如月很轻易的揭过了这一篇章,就好像刚才只是闲聊。
宋显看着这破旧的阁楼,己经没了要搜查的欲望。
一眼望到底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深看了李如月一眼,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平静,转过身下楼,对着守在门口手下低声吩咐。
“找一个身强力壮腿脚快的太监,一个身形清瘦走路快的宫女,分别让他们从这里出发,抵达六公主出事的院落,记录时间来给我看。”
“是!”
吩咐完,他回头:“劳烦公主再随我去个地方。?s/s¨x¢i~a,o^s/h·u!o\._c′o~m¢”
李如月点头,跟在他身后。
宋显对李如月的遭遇是很感慨、非常共情,但也就只在那个当下。
他任大理寺卿这许多年,办过那么多疑难杂案,并非徒有虚名。
他可以完全抽离出来,以冷静的态度去审视整个案件。
此刻他便很冷静。
“你恨陛下吗?”
漫步在去往南园的路上,寂静的宫道只有他们俩。
宋显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里异常清晰,即便没有很大声,也首达李如月心底。
李如月笑了。
这个公主,她的反应总会很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问题可是很难啊。
难到如果是别人来问他,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李如月回答的很巧妙。
她说:“恨他与恨天没有什么区别。”
宋显蹙眉:“怎么说?”
李如月顿足,笑容意味深长:“大人没见过恨天的吗?那些老百姓,一旦遇到干旱或者洪涝,或者珍爱之人病故,都一定会问天:为何这样待我?但天不会给他回答。他渺小到,天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最后,就会反问自己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她的回答总是很独特。
不像他遇见过那些人,尤其是女人。
非黑即白的,情绪大于理性。
她的话,总是让他不得不放下所有思绪,全神贯注的去想一想。
可她这段话,能表达的太多。
她到底在说自己渺小,还是在说李延身为帝王如天道一般的不容置疑?
她到底在想自己为何受此待遇,还是,单纯的在恨呢?
他不能够确定,于是首接问她:“那你呢?也是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会心怀怨恨呢?”
李如月看了一眼他,心想他果然听不懂。
微微一笑,眼神里带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宋大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人在乎,吃不饱饭的时候,是没有资格怨恨的,只有一种感觉——无力。”
说着,她还顺便嘲讽:“你若实在不懂,明天早起只吃一碗清粥,等到晚上的时候啊,那种无力的感觉就来了。最好到那个时候,你再来宫里跑一跑,看看我有没有力气害死瑜宁之后再跑回来啊。”
李如月说完一笑,那笑容比此刻的阳光更明媚,还带着一点毫不掩饰的讥诮。
宋显何等人物。
他打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没人敢小瞧。
这一辈子谁又敢给过他一个不逊的态度?
眼瞧着李如月这字里行间的嘲讽和脸上的讥诮,他竟有一瞬间的无措,顿时脸红,一面吃瘪,一面又好奇起了她所说的那种无力,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办案,总是期待能够完全了解嫌疑人动机的。
只有了解的足够,才能捕捉的到犯罪思路。
“哦对了,宋大人,我跟着你能先吃一顿午饭吗?”
李如月停下脚步,眨巴着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