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的职责,他就是个传话的小太监。
但是传话这差事,并非什么人都能干。
一定是孙福通亲自去内务府挑选,那记忆力好的、能原模原样把话学全的,才能够做传话的小太监,所以他就是那个聪明的,曾经受过孙福通的亲自挑选。
他这是个闲差,也是个肥差。
因为如果传的话好,对面主子一开心了,就能给他洒点金豆子什么的。
最差,也有个茶水钱。
所以当宋显找到他,问他有没有看见李如月在宫里时,他非常明白。
——没有看见。
不是因为那里光暗。
而是他没仔细看。
传话的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李如月。
先是首接去了最远的庆祥殿,完事儿后都快要回到中宫了,半路上才想起来,还有一位没通知到,他这又往回折返。
他不在乎这位不受宠的公主。
所以当时首接低着头把话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往那床上看到底是躺着人还是没有。
宋显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门清,但他说。
“回大人,看见了,公主就躺在床上睡觉呢。”
然后宋显问他从中宫出发到李如月那里花了多少时间。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奉了陛下的旨意传令。a?精.?#武¢$?小&说?网]x *`[首?$发%奴才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的,也就不到半炷香。”
事实上,用了不止一炷香。
他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好多娘娘小主,都己经站在皇后宫门口了。
所以应该是用了很长时间。
但好在,没人会在乎李如月什么时候来,也就没人发现他的失误。
他是个小奴才,机灵,却没有那么机灵。
他能想的到这事儿说了实话要受罚,搞不好要丢小性命。
但他不管这事儿他撒谎能对别人造成多大影响。
只要不杀他,就行。
若要杀,多大的谎,他都敢撒。
而且他撒谎的时候,十分在行,脸不红心不跳眼不眨,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连宋大人都没有问第二次,首接就信了。
可是他没想到,他还会被皇上传问。
“爷爷,我不敢,我怕皇上杀我。”
跟在孙福通身后,他一个劲儿的抖。
今儿早上同伴那具溅血的尸体,还历历在目。
连那院子里的血,都是他趴着擦的。
孙福通哼笑,悠然的走在前头。
“那你有没有撒谎?”
即便问他的人是亲自挑选了他的孙福通,凳儿也没有犹豫。!x\4~5!z?w...c′o¢m/
他知道,事关性命,就是再扯淡的谎,也要撒到底。
“奴才哪儿敢呐?奴才是长了几个脑袋?敢欺君罔上?”
孙福通顿足,回身看他,笑容祥和,用拂尘的把点了点他的头。
“你最好知道你的脑袋只有一个。”
“那爷爷,我要不要撒谎?”
凳儿偏着头,小追了几步,弓着腰瞧孙福通。
他想知道,到底撒谎是活路,还是死路。
孙福通听他这么问,心里可开心了。
心想自己选的小子,就是聪明。
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慧眼如炬。
他跟外人没那么多话,但是这些小子们呐,他一瞧一个喜欢。
就像疼爱过往的自己一样,疼爱他们。
“小子,你听好。你没有过错,陛下不一定杀你,但若你有过错,那陛下一定杀你,懂不懂?”
凳儿听了喜上心头:“哎!爷爷,小人懂!”
那他这是选对了。
这谎,一定要撒到底。
所以即便他面对了皇帝。
面对了那个拔剑就把同伴捅出两个血窟窿的皇帝,他也没有乱了方寸。
不管他怎么问,怎么试探,怎么威逼。
他都是一句话。
“公主确实在榻上睡觉,奴才亲眼看见了,她还回应奴才了呢。”
“奴才哪敢欺骗陛下?若有一句虚言,让奴才的娘老子不得好死,眼舌生疮!”
那小太监信誓旦旦,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李延盯着他,盯了半晌,有些烦闷,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小太监如获重生,砰砰用力磕了好几个头,才退出去。
走的时候,比来时还要快,一眨眼只剩下残影。
宋显瞧着,抬首说:“瞧他这脚力,陛下,大公主能跑的过他?”
李延坐在金椅上,不言语。
背靠着软垫,一只手撑着脑袋,望着那太监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而宋显此刻己经在想等会儿该请李如月吃点什么。
他亲自吩咐,也不好,需要让姐姐出面照顾。 姐姐素来疼惜如月,想必己经在她身边照料了。
想到这里,他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不再那么憋闷紧张。
然后抬头,等着李延的吩咐
“如果不是李如月,还会是谁……”
李延自言自语,望着远处。
他是信奉动机的。
一个人不管做什么,必得有动机。
而人,总没有平白无故找倒霉的。
不管远蓉得罪了谁,这宫里除了李如月,他还真想不到谁能为了出口气报个仇,敢于豁出自己下半生荣华富贵的,但凡这宫里有这么个人物,都不能是远蓉做皇后。
他也不会不知道。
难道说,真的是失足了?
“无论如何,先查出瑜宁半夜出逃跑去南园的缘由,瑜宁居住的飞仙殿出事的时候朕己经让人看管了,没人能再进去动手脚,你就从那里开始。”
“是!”
望着李延远去的背影,宋显感慨这位陛下到底是老练周到。
许多事都是他当时吩咐的及时缜密,他现在才会查的这么顺利。
六公主身边的那批宫女太监,他己经叫郁鹰去审了。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心里惦记想去瞧瞧李如月,却不敢耽搁李延的圣旨。
只能唤了人,去悄悄给姐姐递话。
*
宋贵妃宫中,李如月躺在贵妃的床上,面色苍白,没有血色。
太医己经瞧过,药汤也快煮好。
有个小太监过来,跟她的贴身嬷嬷低语了几句,嬷嬷进来,又在她耳边低声说。
宋贵妃无奈:“我知道,这还用他说?”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腹轻轻在李如月饱满的额头上扫过,满目心疼。
“你们瞧她,有多瘦。”
宋贵妃眼睛酸涩,拉起李如月的手,贴在脸上,在心里祈祷她安然无恙。
一旁的嬷嬷看她,给她递过来一碗茶:“娘娘这么喜欢孩子,当多多上心努力自己生一个,总是瞧着旁人家的稀罕,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