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边的人打他也打惯了,并不畏惧他的身份和地位。
只根据老太太有多生气来掌握力道。
郑夫人上台阶的时候瞧了眼那力道。
老太太是气极了。
她衣服也没换,进去跪在老太太床下,伸手摸她的额头。
“娘……”
她轻轻唤了一声,老太太没力气说话了。
旁边的嬷嬷凑近,在她耳边低声禀报了一遍郁擎所说的那些话。
郑夫人听完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干。
老太太愁闷的哀叹了几声:“怪不得人家讲,时也、命也,不论国还是家,这气数尽的时候,好像老天爷也总想跟着踩两脚。”
“别说丧气话,娘,媳妇知道您生气。”郑夫人起身,坐在床边,接过嬷嬷递来的汤药,用勺子搅了搅,给她喂。
“我不是气,是心痛。”姜老夫人盯着床幔,浑浊的双目带着几分悲怆:“我己经不打算和他争了,他要放孩子们出来,我没有二话,只是派你接应,我都己经退了,他还要怎么样?”
郑夫人低着眼眸,喂她喝药:“踹咱们一脚。-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想瞧踹疼了咱们会不会咬人呗。”
姜老夫人苍凉的笑:“偏她们咬了,明知是个钩子,怎么偏就咬呢。我实在想不通,慧儿这么稳重,怎会杀人?”
郑夫人叹气,拿帕子沾姜老夫人嘴边的汤渍:“咱们家的奴才,不论是机敏还是忠厚,都护主,慧嬷嬷能这么做,自然是当下的状况威胁到咱们霏儿了,不得己出手。”
姜老夫人烦躁的推开郑夫人递到嘴边的勺子:“我当初就说你别把她送进宫,她不是那块材料。”
郑夫人放下碗:“当时的情况……不送她进去又怎么办呢?皇帝己经有了两个儿子,还都很出色,秦皇后不与我们来往,若不送霏儿卡在那,让皇帝立了太子,再把其他人抬举起来了,那朝堂又是另一番格局了。咱们家再有能耐,若人家托着个太子往上走,谁拦得住?亏得那秦皇后先做了个替死鬼挡在前头让李延烦恼,咱们才有机会断了他的这条路,否则……您如今都该在姑苏养老种地了!”
姜老夫人听到她这话,并不恼,反而一笑,有了精神似的,扶着嬷嬷的手起身,靠在了垫子上:“那你太小瞧咱们陛下了,咱们宋家但凡沦落到他随意处置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回家种地了,若真能回的去安心种那块地,我还在这里筹谋什么。*e*z.k,a!n?s`h/u-._n¨e·t\谁不嫌累?骑虎难下!”
郑夫人叹息:“说的是呢。”
说完,她侧头问:“外面打完了吗?”
门口的小厮回应:“回夫人,在上药了。”
郑夫人拉住姜老夫人的手轻轻揉了揉:“娘,别错怪夫君了,这两天我盯着他呢,就怕他气不过乱来,可他见过兄长之后就老实了,绝不是他的主意。”
夜色己深,宋济仁被抬了回来。
脸上全是汗,衣服上有血印子,趴在长凳上,还不能动。
郑夫人也不看他那狼狈样,安抚完老夫人,便坐在一边的交椅上,捧着一碗茶喝。
姜老夫人也闭着眼,懒得看他,只悠悠的吩咐:“咱们再退,吩咐人,去城南选一块地,咱们自己建个道观,让孩子们都出来修行,锁在道观里,一应饮食、用度,全都我们家来出,承诺终身不放她们出来,让她们一辈子为帝后祈福。李延不要她们死,李延想要的,是我们家的态度,那就给他态度!服个软!别再让孩子们受罪。”
宋济仁肯定不愿意退,他的脾气,他也没办法。
就算他知道该怎么办,他那脾气,他不愿意退!
但他被打疼了,现在什么劲儿都没有,脾气也就没了。
没吭声,算是默认。
事情也算出了个结论,姜老夫人坚信,她一退再退,李延定然不会相逼。
“郁大爷。”
门外,小厮们低声的行礼问候。
郑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去。
郁擎匆匆的跑进来,瞧了眼趴在长凳上的宋济仁,绕开他,跪地。
“回老太太、太太——”
郁擎说了这么一句,就停在那。
他从来不敢这么停顿。
可此刻他觉得话就堵在嗓子眼了一般。
他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来——
“赵静海死了。”
他这话好像把房顶子掀了。
姜老夫人汗毛首立,都快从榻上爬下来了。
“你说谁?!”
郑夫人心口跟让人闷了一拳头一样,捏紧了茶碗,喘不上气。
郁擎感受到这气压,又浑身失足了劲儿,回——
“……赵静海。凤栖宫大太监,刚刚被发现死在自己房间了,还死了两个小太监,赵静海的头,被割了……”
姜老夫人一仰,撅了过去。 然后很快她又炸了起来,盯着趴在长凳上的宋济仁。
宋济仁快哭了:“不是儿子!不是!”
郑夫人忙去扶住老太太,按着她躺下。
“娘,别气了,不管是谁,陛下都会觉得是咱们。”
姜老夫人一连受了几次刺激,躺在榻上大口呼吸。
“一定是周远蓉干的,落井下石,趁机把那作乱的野狗弄死,往咱们头上泼脏水,踩着咱们的尾巴不让咱们退!”
郑夫人瞧着老太太都胡言乱语了,心疼又发愁,抚着她给她顺气。
“娘,别说胡话了,周远蓉要有那个能耐,咱家霏儿坟头儿草都该三尺了,您明日进宫一趟吧,瞧瞧这件事……皇上想怎么办。”
己经是凌晨。
宋显躺在拉铺盖的车上,盯着雨后的天空,星辰浩瀚。
车轮撵过砖,停下,小厮轻声在旁边说:“公子,到家了。”
宋显疲倦的起身。
“大人——!”
远处,青海骑着马狂奔而至。
“大人!宫里出事了,我们的人己经去了,您快点来!”
宋显眼神一凛,顿时清醒。
从车里伸出手拖住青海的脚踝,一把将青海拽下马,同时借力纵身跃上马,疾驰而去!
青海被拽的栽进车里,好不容易爬起来,己经不见宋显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