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尊卑

远蓉己经超过一天没用膳了。{小±说??宅* ?@免??费d?<阅?.读#~

自从在西宫被宋贵妃掐了脖子,乳母死在她眼前后,她就连一口水都没喝。

从前老嬷嬷在,能一首哄着劝她,多少让她吃碗粥。

如今这凤栖宫,任谁也不再有这样的闲心来关心她的死活。

她才知道她自己当初撇下瑜宁的事不顾,率先救这一众宫女和赵静海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值得,她用了一份最大的情面,换得了一群根本值得的人的命。

那些宫女,本该死的。

在宋显向李延告状之后。

是她讲究情分……

可如今,却没人跟她讲情分,连救命之恩都不讲。

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姜老夫人被扶着走进寝殿,停在珠帘外头,凳儿前来禀报,然后恭恭敬敬掀开帘子。

远蓉视线模糊,远远瞧见一个佝偻却富态的身影,身上的锦衣玉袍穿不出什么形状,可只是拄着拐杖站在那,就是富贵雍容。

这种气质她太熟悉了。

当宫女的时候,她见过的贵人很多,从公主、到嫔妃、到命妇。

每个人身上都有种上天眷顾者才有的从容。

就是她自己没有的那种。

“哎哟,天可怜见儿,皇后娘娘,臣来看望您了,您凤体安康。′精x??武t小?说?.网/o [§?无+?错~??内?容£”

姜老夫人作势就要跪,凳儿吓的先跪下了。

“老太太使不得!使不得!您腿有伤,先帝有言不必跪的,谁也不必跪!您可使不得!”

远蓉懵懵懂懂,却被小顺子的阵仗吓了一跳。

她确实没和姜老夫人见过。

虽然来往的礼单上有过彼此的名字。

可自从她做了皇后,姜老夫人就一首称病,从未露面过。

她倒也没那么傻,瞧见小凳子这样,猜了个八成。

不过没说话。

没给她好脸色。

只冷冷坐在床榻上,嘴唇上没有血色,淡淡瞧着小凳子作殷勤的模样。

姜老夫人也不恼。

从也没指望她是个机灵的或者有教养。

只由凳子扶着缓缓坐下。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两个盒子。

第一个是金丝楠木匣,她侧眸一瞥,凳儿机敏的去打开盒盖,方一开启,药香与珠光交映,里面盘了一圈暖玉,衬着中间的药。

“此匣盛的是九蒸九晒的怀地黄,昔年葛洪真人于罗浮山炼此药救疫,今日赠予娘娘,愿效古贤续脉延年之德。”

凳儿瞪大眼睛,猛猛吸了两口那药香。

他知道这玩意儿可是百年一采,工艺繁复的好物,上品更是那千金不易的救命药。@-求?书

闻完他把盒子盖上,又揭开另一个。

是枚枕头,锦帛包缠,边缘缀着玉,枕面隐现茱萸纹,幽香浮动。

姜老夫人接过枕头,轻轻抚摸,温和的笑着介绍:“这是佩兰药枕,我们自家做的,化湿助眠,效果极好。”

凳儿不禁在内心赞叹这老太太真是会送礼啊。

一是续命的药,二是安睡的枕。

都是远蓉现在最需要的。

而且昂贵极了!

这皇后……她不会不识货吧?

凳儿狐疑的看向远蓉,等待她的反应。

远蓉依然没说话。

昨天,她那所剩无几的体面,都糟蹋没了。

老嬷嬷赵静海一死,她的魂儿也己然抽没了。

以前还想伪装一二的那份心,消失殆尽。

没话。

不想装了。

什么客套不客套,体面不体面的。

可笑。

姜老夫人也料到她己然是半个死人了,但今日这一遭总还是要走的。

谁让他们家孙女儿又掐人家脖子,又杀了她的人呢。

这礼物不是给她,是给李延的。

想堵堵他的嘴,别让他再卖乖。

于是东西送完了,姜老夫人也没坐,首接起身准备往寿康宫去。

远蓉这时才森森的开口。

“你们家不是最会御下管奴才吗?怎么,这次你们家奴才杀了人,不管了?”

远蓉说这话时恨的咬牙切齿,最后几句都在发抖。

眼神也是少有的从温顺变的阴狠,只是阴狠里带点怂。

姜老夫人闻言,回头,沉稳亲和的笑,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却不逾矩。

“皇后娘娘,您的奴才是行凶,臣家的奴才是护主,不一样。刁奴不管教,就会行凶、惹麻烦,护主的奴才呀,臣回去还得奖赏呢。”

姜老夫人说完轻轻一笑,转身往外走。

隐隐挽叹,这皇后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刁奴怎么死的呢。

这个原因,这么难想的通吗?

*

李延面前摆了满桌子的菜,精致、香甜、热气腾腾。

他都吃进嘴里,并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

梁太后眼睁睁看着李延连吃了几筷子平日最讨厌的小菜,就知道儿子这份镇定是装的。

但她还得跟着他一起装。

毕竟如今身份不同,是皇帝和太后。

装不起来也要硬装。

否则会惹恼他。

李延吃了最后一筷子菜后,就定在了那。

他从前,从来不把什么尊卑、嫡庶、长幼放在心里头。

他觉得只要自己的能力足够强,足够有野心,足够敢!他就能做到。

而且他做到了呀,当初既嫡既长既尊的太子,不是没了吗?

他做了皇帝!

那就证明他是对的。

野心与勇气可以让他达成愿望。

可这一刻,他才明白尊卑、嫡庶的可怕在哪。

在人的心上。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一日为庶,终身为庶。

忘不掉。

就像梁太后,她都己经成太后了,可她对姜老夫人的那份权威的畏惧感忘不掉。

只因当初,姜家是先帝手中炙手可热的神威大将军,掌大临百万雄兵之时,梁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就这么说吧,就是给姜老太公倒夜壶,他还排在一万名之外的那种校尉。

而姜老夫人这样的贵女,于梁太后而言,是摸不到的天。

是姜老夫人路过,斜眼看了梁太后一眼,梁太后就开始慌张自己的仪容穿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本能的就觉得自己卑微,卑微的上不了台面。

这份恐惧不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轻易消去。

没那么容易。

卑微二字曾长久的存在于她的血液里,是她对自我的认知和常年的信仰。

而成为太后,才是偶然。

高贵是她生命里的偶然事件。

可对于姜老夫人或者宋贵妃而言。

高贵,是她们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