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源头

小郡主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藏书的地方,开心的在各个书架后跑来跑去,笑声充斥着冷寂的大殿,鹅黄色的身影在书册间隙里流窜。^x~k¢a~n?s*h?u¨w¢u/.·c^o`m^

“安和,别跑。”

虽然眼睛能瞧见,可女儿一离开身边,城阳就觉得不安,她追上去,拦住从另一头跑出来的小家伙,搂在怀里。

“别乱跑,摔着怎么办?”

她疼惜的将女儿跑乱的发丝从额头上拨开。

“娘带你看好看的画册好不好呀?这画册里的仙女娘娘可比你那西洋娃娃漂亮多了,等娘给你找啊。”

她捏着女儿的手,转身在那书架上寻找。

当初这画册,可是被公主们抢破了头。

只因这里的绘本每个典故独有一本,精度有余,但是数量不会重复。

你看了,她就没有,她拿着,你就得等她看完。

当时的公主们没少为这些事挣破脑袋打架。

十二层的那些兵法书籍也一样,皇子们也经常为了争这些有冲突。

但这些东西都是很难有第二本的。

像这些画册,每一本都是好几位顶级画工日日夜夜精细手绘的,又不是市面上的便宜货,一下子能出好几本。

城阳公主凭着记忆,在书架前来回走,指尖一一画过那些画册的书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她想要给小家伙看的。?a.b\c_w+x·w+..c¢o_m*

她略微皱眉头,不甘心的又从书架尾部走过来,浏览了一遍,还是没有。

孙福通注意到,忙上前去:“奴才给您找吧,不知公主要找哪一本?”

“有一本嫦娥奔月的画册,当时最受公主们喜爱,怎么找不见?”

孙福通闻言,仔仔细细的在书架上找,也没找到。

又召了太监们一起找,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孙福通翻看着这些画册,忽觉得有点熟悉,脑海里隐约一闪而过一个类似的玩意,但是忙乱之间,一时又没工夫去细思。

找来找去,没找出来。

城阳看他们一通乱翻,心里不舒服,便叫了停。

“罢了,兴许是被当时哪位妹妹私藏了。”

她牵着女儿的小手继续逛,想给她找一本合适的画册带回去。

正找着,小家伙就不知又跑去了哪里。

她回眸,找了一圈才瞥见她在窗前一个空案上,拿着一支毛笔玩儿。

她无奈,走过去蹲下身准备抱她,却瞧见那案几上,堆叠着一堆的纸笔。

案上杂乱的纸张除了宣纸,还有用在画册里的硬白纸。

宣纸上是些练字的痕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刚学写字。

硬白纸上画了许多线条,好像也是在模仿画册里的线条练习。*a\i′t^i~n/g+x^i^a`o^s·h¢u~o^.^c\o!m*

这些纸张都有些年头了,落了满满的灰,弄的小家伙双手脏兮兮。

城阳不高兴,扯过侍女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手:“娘是不是说过,外面不比家里,哪儿都脏,不能乱碰!”

小郡主在家里干净习惯了,那个地跟桌子是一样干净的。

她纵然滚来滚去也不会弄脏自己。

习惯了如此,到了外面,她也是一样无所顾虑。

其实外面会有灰尘、有脏东西呢?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脏的概念。

城阳公主无奈,抱着她迅速离开,交代侍女赶紧准备热水,回华清殿给她清洗。

“宫里还有谁在?”

城阳公主把孩子交代给侍女,自己也拂袖下台阶,顺便问了孙福通一嘴。

孙福通立刻回:“贵妃娘娘没去,傅嫔、张美人也在。”

“明日我要宴请京中王妃、命妇,让宋贵妃替我筹办,让还在宫里的嫔妃、公主们也来参加吧,我带了好些东西,人人有份。”

孙福通开心的答应,这是宫里久违的喜庆事儿。

也是为何城阳公主如此骄矜,旁人对她却只是怕,而无怨言的缘故。

因为这位公主当真是位好主子,极有长公主的风范和担当。

每次回京,她必带许多新鲜、稀奇的玩意儿来赏赐给京中的王妃、命妇们,嫔妃们当然都有各自的礼物了,公主们的礼物,更是花样百出。

大家都喜欢她。

孙福通忽然想到一个人,有点犹豫,不知道当不当提。

以往李如月是没参加过这些宴会的,六年来从未露面。

可如今秦后复位,她便是公主之首,她的东西应当更有分量,与别人不同。

犹豫再三,孙福通还是提醒了一句:“今年大公主也在。”

“知道。”

作为这样有实力的长公主,城阳信息的来源速度和稳定不比宋家差。

她早备好了。

“她怎么样?”

虽然从未关心过这位侄女。

但城阳还是有些好奇。

孙福通一言难尽,叹息:“您看见就知道了。不过呀,大公主虽然瘦弱,却是天生的贵气,您见了一定会喜欢。”

其实宫里的眼线报信去东海的时候,她也很诧异这位大公主居然还活着。

毕竟在她接收到的信息看来,秦氏宫里一百西十多口人都被处死,这公主就算不饿死,也要吓疯了。

即便是她,当年兄长和母后接连去世,也疯过。

若非遇到良人,成婚生子,她恐怕早就成了个疯子。

于是她更好奇,这位大公主如今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大公主?

好的很。

李如月己经住在了自己的书房里,每天都抱着书啃。

小时候没饭吃的时候,书就是能填饱她的唯一珍馐。

她在那标注了读音的《素问》中读得‘食气’二字时,还幻想过自己能不能靠食气就活下去,甚至成仙?!

她也曾是个小孩子。

她什么都幻想过。

没人知道的是,她还很乐观。

看到‘天降大任于斯人’一则,便深深感慨自己的苦楚都是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大任’,便在心头涌满了使命感。

在她八九岁的时候,对此简首深信不疑。

这便是她,天真、乐观、好学、善思、天马行空,同时又被那饥饿磨成了务实,被所经苦难,褪去了天真。

从璞玉,成了利刃。

她变了,也没变。

向上攀爬的决心没变,要吃饱的信念没变,喜欢学习的热忱没变,善于思考的天分没变,不惧苦难的乐观没变。

她沉浸在那被封锁在六楼之外的知识汪洋里,沉醉的不知昼夜。

偶尔在傍晚的时候,会抬头,看着浣衣局带回来的宫女、太监们凑在一起大口的扒饭、吃肉,夕阳余晖落在他们脸上,照出幸福。

她痴痴的看,盯着看,她要永远记得这一份为了食物而感恩的刹那。

那是她真正成为一个自主自立、自尊自爱之人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