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钧一发
画面一阵剧烈晃动,顺利的接通了。
背景是刺耳的汽车鸣笛和引擎轰鸣,吴远半边身子探出出租车窗外。
雨水疯狂地打在他脸上,灌进衣领,但他举着平板的手异常稳定,语速飞快:
“老秦!冷静!听好!外壳!找六边形卡扣,通常在侧面或底面!快!”
唐心柔的身体在我怀里抽搐了一下,气息微弱得快要感觉不到。
计时器:3:58!
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看不断减少的时间,一把撕开她锁骨附近的绷带和染血的衣物。
在那狰狞的伤口旁边,一个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赫然有个凹陷的六边形图案。
“找到了!卡槽!”
我对着手机屏幕大吼。
“撬开它!用硬 物尖端!千万避开里面最粗的红蓝线!”吴远的吼声穿透嘈杂的背景。
桌上一支钢笔滚落在地。
我一把抓起来,拧掉笔帽,露出金属笔尖。
可握着笔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唐心柔突然再次剧烈呛咳,大股鲜血涌出,正溅在那六边形卡槽边缘。
“别……别管我……不行……”她气若游丝地哀鸣。
“别说话,看着我,坚持住!”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手固定住她的身体,一手全力压下颤抖,将冰凉的笔尖狠狠刺入那个六边形凹槽的缝隙,缓缓的用力一撬!
塑料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缓缓变形。
屏幕里的吴远在瓢泼大雨中翻滚着冲出出租车,险险避开一辆擦身而过的货车。
他甚至都没心情做吗,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平板,像钉子一样站定:
“外壳撬开没有?快找芯片!‘ab-7’字样的蓝色芯片!必须在所有线路下面!”
计时器跳到2:30。
被撬开的外壳下,是令人头皮发麻,盘根错节的彩色线束,仿佛盘踞的金属毒蛇。
我的手指在里面急切地摸索、翻找……
终于,在一束橙色的粗线下,一枚比指甲盖略小,泛着幽蓝光泽的方形芯片露了出来!
上面清晰地蚀刻着白色的小字:ab-7。
“找到了!ab-7!”我颤抖着声音喊到。
“用镊子!烧它左上角那个唯一的焊点!熔断它!现在!手要稳!”
画面切换,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幽蓝的火焰舔 舐着他用牙齿咬开掰直的金属镊子前端。
那金属尖端在几秒钟内就被灼烧得通红发亮,即使在抖动的镜头里也刺眼夺目。
“像这样!动作快!”
我摸到茶几旁急救箱里的不锈钢镊子,瞥了一眼屏幕里吴远手中的“教材”,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下心底的恐慌。
然后麻利的拧开从警察装备包摸出的点火器,幽蓝的火焰瞬间包裹了镊子尖端。
金属迅速变色、灼热。
然而,就在我将发红的镊子伸向芯片焊点的瞬间,唐心柔冰凉的手却猛地攥紧了我的手腕。
“秦焕……求你……听我……”
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奇异的、决绝的力量,灰暗的眼眸努力想聚焦在我脸上。
“来不及了心柔!放手!我们一起赌一把!就算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我几乎是粗暴地挣脱了她的手,却在抽离时清晰感觉到她指尖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冰凉和虚弱。
视线下意识扫向计时器:01:15!
手机扬声器里爆发出吴远歇斯底里的吼叫,震得我耳膜发疼:“焊点快熔了!快啊!碰上去!!”
“心柔她不行了!”我绝望的喊叫冲口而出。
“秦焕!别他妈分心!稳住!!!碰上去!快!快碰上去!”
吴远的额头几乎抵在了平板上,声音撕 裂般嘶哑,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我的神经上。
千钧一发,巨大的责任感、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对宋无尘的滔天恨意,瞬间凝聚成一股非人的力量,压下了所有颤抖!
我双眼赤红,屏住呼吸,将那烧得滚烫,几乎化为一条刺目红线的镊子尖端,精准地、狠狠地戳向芯片左上角那个微小的银灰色金属焊点!
滋——
一缕细微的白烟伴随着极其轻微的焦糊味升起,紧接着是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咔嗒”一声脆响!
就在那灼热的金属尖端接触到焊点,发出一声轻微“滋”响的同时——
00:30!
计时器上跳动的猩红数字骤然定格,像被冻住了一样。
紧接着,芯片上那颗微弱的指示光点,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仿佛连锁反应,那方形的计时显示屏上,所有鲜红的数字瞬间化作死寂的黑块。
成了!
巨大的虚脱感淹没了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手指一松,滚烫的镊子“当啷”掉在地上。
我甚至来不及感受死里逃生的狂喜,一把掐断视频通话,迅速将怀中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唐心柔抱紧。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生命力正飞速流逝。
“撑住心柔!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抱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楼梯。
楼下,刺耳的警笛和混乱的叫喊交织。
周琳正组织着最后一批人群后撤。
她紧绷着脸,一只手还压在后腰的枪柄上。
当看到我抱着唐心柔浑身是血地从楼道口冲出来时,她先是一愣。
随即一个箭步冲上来,毫不犹豫地伸手稳稳托住唐心柔垂落的手臂,减轻我的负担,急切的追问脱口而出:
“那炸弹……搞定了?”
我喉咙像是被堵了沙子,浓重的血腥味盘踞在口腔里无法散去,只能用力点了一下头作为回答。
唐心柔的血顺着我破开的袖管蜿蜒流下,在惨白路灯的映照下,在地面洇开一片片暗得发紫的污渍。
“担架!这边!担架!”
周琳回头声嘶力竭地对着远处的救护人员大吼。
但我已顾不上回应她或等待任何帮助,凭着胸腔里最后一股燃烧的气力,朝着闪烁着蓝红顶灯的救护车方向狂奔而去。
怀中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是此刻支撑我奔跑的唯一信念。
医生和护士已经推着担架车快速迎了上来。
我将唐心柔小心翼翼地放到冰冷的担架床上。
她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空壳。
看着护士迅速给她戴上氧气面罩,监测仪器那急促低沉的提示音如同重锤敲打着我的神经。
我紧跟着钻进逼仄的救护车厢,车厢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急救员立刻给她扎上点滴导管,针头刺入她青灰冰凉的手背皮肤,暗红的血液缓慢地回流进透明的管子里。
“医生,医生,求你们!救救她!救她!”
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哀求,一遍又一遍,视线紧紧追随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救护车发出尖锐到刺破鼓膜的鸣笛,在雨幕中狂奔。
车体在湿 滑的路面上颠簸摇摆,每一次晃动都让心电监护仪那冰冷单调的“滴滴”声发生一次危险的顿挫。
我死死攥着她那只未受伤的手,那皮肤冷得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尖在我掌心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像一个无望的告别。
护士在她青紫的手臂上又扎了一针,暗色的血珠渗了出来。
“求求你……心柔……求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啊……”
我语无伦次,眼睛紧紧盯着她紧闭的眼帘,只祈求能看到一丝微弱的颤动。
但那对长长的睫毛,只是像断翅的蝶,轻轻挣扎般地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睁开一丝缝隙。
车子冲进急救通道,早已严阵以待的医疗团队瞬间接手。
推车滑过冰冷光滑的走廊,明亮的顶灯在眼前飞快掠过,最终消失在两扇沉重的、标志着“手术中”的金属大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