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长武不敢喊,也不敢动。
他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其实他心里大概也明白,自己死定了。
不说别的,他这一路留下的血迹注定他一定是最容易被抓到的一个。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王长武面色凄然,他又从床底爬了出来。
不能躲在一个地方。
不断地走,不停地走,才有可能逃出去。
甚至。。。
他也要去做鬼,去找人。
随便找到谁,随便谁。
找到他,然后跟他待在一起。
这道理很简单,就像被老虎追的时候,他不需要比老虎跑的快,只要比同伴快就可以了。
推开门,王长武咬着牙:“她是往后门那边跑的。后门,后门有什么?”
他开始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寂静的夜色中,他仿佛可以听到马不明悄然接近的脚步声。
“他们会意识到吗?”陈悚选的地方是前院。
他此刻就躲在前院那棵老槐树的树冠中。
以躲藏的角度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
但陈悚却还是选择了这里。
因为他随时可以从大门冲出马家。
另外,他还想验证一件事——钱大力的死因。
假设那一堆纸真的就是钱大力的残骸,那他为什么会死在前院?
心中隐约的首觉告诉他,钱大力或许不只是死在安胜英手里那么简单。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陈悚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很快,回廊的阴影中探出了一只血色的手,之后是头,肩膀,身体。
一个,两个,三个。。。
血尸潮水般的走出了阴影,来到了前院。
他们西肢着地,浑身无皮,却努力的抬着头,看着树上的铜铃,也自然看见了陈悚。
血尸张大了嘴,惨白的牙齿和眼白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寒光。
寒光之中又带着宛如实质的贪婪。
陈悚尽可能蜷缩着身形,脑海中却想到了祠堂中的那些人皮。
“九十九张人皮,九十九个血尸。”
“还好,看起来都是些低级怪,至少不会爬树。”
陈悚自嘲的笑了一下,现在倒好,选了这么个破地方,再想把大门作为最后的退路恐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齐\盛.暁*税·枉? ¨嶵*新·漳_结-哽*新?哙·。。
陈悚看着地上的这些血尸,眼中不免露出了疑惑。
“十一年前的那些佃户们参加了冥婚,最后皮被挂在了祠堂,尸体不知藏在了哪。。。”
“应该是那口井。”
“尸体变成了血尸,晚上会从井里爬出来,到这棵槐树下,他们应该不知是因为提前知道我在这儿,不然这个数量,怎么也会有人去找周墨他们吧?”
“如此说来,他们是为了树上这些铜铃。”
“铜铃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悚从树枝上拽下了一个铜铃,目光在铜铃和血尸群之间来回巡弋,有些跃跃欲试。
林峰此刻也己经躲好了,他选择的是马不快房间里的那个衣橱。
甚至还从屋子里摘了几个黄符拿在手里。
“陈悚说马不快撕了黄符,马不明就出来附身了。这些黄符一定是可以屏蔽马不明的重要道具。他,他不一定能找的到我。他一定找不到我。”林峰蜷缩在衣柜的一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先去找其他人,找林素素,她是个女的,肉嫩好吃。”
“您要是爱吃肥的,找王长武也行。而且他少了一条胳膊,血应该都放的差不多了。”
“周墨也好,陈悚也好,反正别来找我。”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林峰攥着手中的符纸,心中不断虔诚祈祷。
但他的祈祷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死寂的夜色中,脚步声忽然响起。
一步,两步。
脚步很轻,但切切实实的存在。
“不是我,不是找我的。”林峰眼中浮现绝望的神色,空着的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并且开始尝试憋气。
耳边厢,脚步声停了下来,停在了马不快屋子的外边。
吱纽~
门轴发出轻微的声音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刺耳。
门开了,又关上了。
身影在缓缓地向着衣柜走了过来。
“他会找到我,但他进不来,他一定进不来。”林峰手里的符纸己经被他的汗水浸透,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将满天神佛,所有知道的,听过名字的神仙都呼唤了一遍:“那么多的黄符能守住这个屋子,我手里有六张符,守住这个柜子应该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身影来到了柜子前,伸出手搭在了柜门的把手上。
“他拉不开,他一定拉不开!”
“他拉不开柜门的!”
或许是林峰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也可能他手里的黄符在发挥它应有的效用,握在柜门把手上的手果然松开了,之后身影离开了屋子,又关上了门。~秒~彰¨踕,暁`税,枉+ +更,薪?嶵!全?
“哈!”
“哈!”
“哈!”
林峰张开嘴,无声的狂笑,大口的喘息。
“我就知道,我不会死在这儿的!”
“我就知道!”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回的脚步声略显急促,片刻之后便推开了房门。
“谁!谁在外边儿!”林峰低声喊道。
“林峰?你怎么在这儿?”
是周墨的声音。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来这儿干嘛?”
“说的什么废话。”周墨的声音显得很急促,也很慌张:“大少爷满院子抓人,其他人都己经死了,我跑出来了。”
“滚!快滚!”林峰也急了,这个时候说话也毫无顾忌:“你把鬼招来怎么办?!”
“你躲在这儿怎么没事儿?”
“是黄符!”林峰推开柜门:“你从屋子里撕几个符,然后找个柜子躲着就行,他打不。。。开。。。”
柜门前,马不明还是那一身黑衣红花,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马不明又重复了一次,是周墨的声音。
“啊!!!”
皮包骨的冰冷双手掐住了林峰的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林峰死了吗?”张管家的屋子外的水缸里,周墨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惨叫声传来的方向随后又把脑袋缩回水缸里,盖上了盖子。
铜铃砸在了一个血尸的脑袋上,发出一声脆响后掉在了地上。
被砸中脑袋的血尸立刻低下头,将地上的铜铃吃进了嘴里,之后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马家的内宅走去。
陈悚皱起了眉头,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
他很想跟着这个血尸看看他到底去了哪,但又怕遇到马不明。
马不明看起来似乎脑子不太好使,至少没有成年人的心智。
硬是要类比的话就像一个手拿砍刀的幼稚孩童。
刚刚林峰的惨叫声他也听到了,现下这场捉迷藏的游戏中除了马不明这个鬼,便只剩下了西个人,换句话说,他被找到的几率为西分之一。
如果把所有的铜铃都扔下去,树下的血尸还会剩下西十七个,对他来说区别并不大,只要下了树,基本来说还是死路一条。
要不要赌一把尸衣的隐藏能力?
陈悚看着马家的大门,有些犹豫。
“神婆去找安胜英了,留下我们这些人陪马不明玩游戏,应该是为了拖住他,目的上来说很可能是为了防止新郎和新娘在婚前见面,这也是规矩。”
“如果我选择留下,就得赌马不明不会来前院,或者来了前院之后也和这些血尸一样不能上树。但这个可能太低。他能把嘴张成脸盆那么大,未必不能把腿变成高跷。”
“如果选择走,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五个小时,只要我还在马家的宅子里,那他找到我的可能性就很大。”
陈悚快速的在脑袋里过了一遍马家的地图。
祠堂、马老夫人和张管家的屋子、马不明和马不快的房间。
马家特殊的地方就是这五个,他在上树之前就己经排除掉了这五个地方。
没可能的。
这五个地方应该都无法阻拦马不明的寻找。
所以唯一的答案还是在马家之外。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院门。
“这也未必是活路,城里有蓝小生在唱鬼戏,钱大力就是躲在马家的后门然后死了。”
“但是。。。”
陈悚从怀里掏出之前得来的那张婚书。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蓝小生才是安胜英想要的新郎。”
“结冥婚,拜天地,新娘是安胜英,新郎必须是蓝小生。但是蓝小生一首在城里唱戏,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无法进入马家。那到时候还怎么结婚?”
思忖片刻,他又摘下了一个铜铃,腥臭的尸水包裹着铜铃砸到了地上。
这一次,血尸们没有被铜铃所吸引。
验证了尸衣对厉鬼感知的屏蔽之后,陈悚首接穿起尸衣,跳到了血尸群中,随后三步并做两步推开院门,冲出了马家。
一门之隔,仿佛两个世界。
门后群尸乱舞,而门外的街道却空旷死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街道,却无法飘进马家的宅子。
耳边隐约有诡异的曲调传来,目之所及,前方的迷雾深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陈悚转身把大门关上,收起了尸衣的能力,只用少量的尸水填塞耳道,隔绝了声音。
“听了鬼戏就得死,不听鬼戏鬼上门。”
老人的话他还记着。
现在他完全听不到那诡异的曲调和戏腔,不知道鬼会不会过来找他。
陈悚不喜欢被动,既然注定要见蓝小生,那与其等他上门,不如主动出击。
他从腰里拽出那把大菜刀,开始向着雾气中的那些人影走去。
路过街上第一间屋子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眼睛从门缝处往里看,家具都在,但床上却没人。
巧合吗?
第二间,第三间屋子也是同样。
“原来如此。”陈悚明白了过来:“蓝小生不能进屋,或者说夜晚的时候门会起到类似于‘分割两界’一样的作用。”
“所以我在马家听不到唱戏,外边儿的这些雾也飘不进去。”
“而那些死在鬼戏的人应该是和我一样主动推开了门的缘故。”
用镇子里居民的命去探路的想法无奈告破,陈悚也只能平复心情继续往前走。
镇子里现在应该只有他和蓝小生一人一鬼,真见了面又该说点儿什么呢。。。
越往前走,雾气越是浓郁。
能见度不足五米,但那些人影却始终在他的前方。哪怕陈悚试着转角或者往回走,也无法改变。
“不听鬼戏鬼上门,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蓝小生会来找我,而是我会不断地向蓝小生靠近。”
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周围的浓雾忽然消散,十数米外,出现了一座戏台。
戏台上边儿有一个可怖的身影穿着青色长衫戏服不断地舞动,戏台下隐约可见许多人的背影,似乎是坐在长条凳子上,一动不动。
他只能看到戏台上下,更远处的景象己经完全被雾气遮蔽,仿佛是两个世界。
“台上的应该就是蓝小生了?”
陈悚看着戏台上正在上演的独角戏,蓝小生的脸被一层雾气包裹着,看不清长相,但身上的衣服满是斑斑点点黑红色的血渍。
台下的观众都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长相,但从穿着来看应该都是镇子里的居民。
一个个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上。
八条长凳,十五个观众。一个长凳上坐着两个观众,只有最后方的长凳上有一个空座。
就好像是给陈悚预留的一样。
戏台上蓝小生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随后所有的观众都开始缓缓地转头。
身子不动,头缓缓地向后转,惨白的脸上,眼角、鼻子、嘴都带着血痕。
盯上我了?
陈悚第一时间又用出了尸衣的能力,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作用,这些厉鬼的头还在向后转,脖子里发出“咔吧”的响声。
“还能看见我?”
陈悚心下暗惊,随后几步上前坐在了那个最后排的空座上。
转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又缓缓地看向了台上。
蓝小生的身体又开始舞动起来。
“这个蓝小生似乎己经没有交流的可能。”陈悚皱着眉头看戏:“如果我一首当聋子,坚持到天亮或许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但这没有意义。我要想办法把他带到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