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你去。”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
“那谁去？”
“反正我不去。”
听了半天的苏乐忍无可忍放下光脑。
“不就是喊时冽起床，你们已经拉扯一个小时了。”他看了眼时间，“再不喊她起床真的要迟到了。”
两台机器人齐刷刷回头：“那你去！”
苏乐：“……”
保姆机器人大步后撤：“我还有好多家务要做，走廊的壁画喊我给它清灰呢。”
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我我我。”另一台机器人慌张摆头，“我对象也等着我去清灰呢。”
这台机器人正是曾经打不开也变不了形的银箱。
在获得自由后它腻了箱子形态，央求时冽把它改造成了一台家务机器人，因此保险箱里少了个哭声震撼方圆八百里的银箱，城堡里多了个每天举着质地细软的毛刷给书房柜子拂去灰尘的爱哭机器人。
它学会走路不久，跌跌撞撞往书房跑去。
独留苏乐在门外无语。
半晌他挤出一抹微笑：“回头把你们语音信号屏蔽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苏乐不得不硬着头皮敲响卧室房门。
门内没有动静。
最终是房门看不下去了，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大喊：“老兄！我说该装语音系统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别敲我了！你倒是推门呀！时冽知道你要来喊她起床给你留门了！”
它实在着急狠了，鼓足力气吸了口时冽弥散在空气中的异能。
“吱呀——”
门开了。
四目相对，空气一阵寂静。
苏乐僵在原地。
时冽才沐浴完出来，睡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洗完热水澡的皮肤泛着清透的红。
她伸手将长发拢在脑后，随着擡手的动作露出来的线条漂亮的锁骨。
“早。”时冽道了声问好，“你来喊我起床？”
“嗯。”苏乐别开视线，无奈回身望了眼身后的房门。
“今天斯珀斯中学开学仪式，作为荣誉校友我不会迟到的。”她给了他个安心的笑容。
建设、外聘专业教师、招生，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时间，尤其斯珀斯中学的规划规模宏大，作为古蓝星系第一所试点学校，不仅要收纳本地学生，还有来自帝国联邦和虫族的学校，各类设施必须齐全，因此建设进度再快开学时间也拖到了快十月份。
苏乐等脸上的热度褪去后纠正：“现在该叫斯珀斯学院。”
“是哦，小学初中开放课程，不仅仅涵盖高中了。”时冽点头。
“今天开学，菲尔·泽维尔来吗？”苏乐回想起一个月前菲尔赖在混沌星死活不走最后被兰斯绑了抗走的画面，那天还是时冽递的红色麻袋。
作为帝国亲王，他离开帝都星的时间太久，并且丝毫没有回家的想法，维维安忙碌的日子暂告一段落才记起来自家不省心的弟弟还在外头，她要菲尔回去汇报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由全体皇室为他进行未来规划顺便准备接下来的开学事宜。
孩子气的菲尔跟着宋小熙野惯了，哪肯回去，最后维维安下达执行命令兰斯才动了手。
“来，落地都已经有一会儿了。”时冽回道，“不光他来，还有一些帝国皇室旁系和贵族的小孩来。”
苏乐微微皱眉，他对沾染帝国贵族习性的小孩没有好感：“皇室贵族放心得下？”
时冽解释：“菲尔回去后接受了测试，维维安发现他进步很大，觉得混沌星很适合实用主义派，所以决定继续让他跟着我学习。至于其他贵族小孩，按照维维安的说法，有的是信任她的判断，觉得她认可的教育环境一定能培养人才于是把小孩送过来试试混沌星的教育体系，有的是为了讨好菲尔想自家孩子跟他成为同学拉近关系成为亲王亲信，有的是看好混沌星发展，为了和我们做交易让孩子来这儿从小建立联系，总之目的各不相同但都离不开‘利’字当头。”
“送来的应该都不是家里最重视的孩子。”苏乐听完有了判断。
“嗯，异能等级都在A及A以下，各个年龄段都有。”时冽早有探测，“不管他们，十几万人里混几个贵族，闹不出大动静。”
她进里屋换好衣服出来，跟苏乐同去斯珀斯学院。
才建成不久的校园充满生机活力，花草打理得一丝不茍，它的整体建设由时冽把控，是简洁大方的中式风格，宽敞的青石路通往校园各栋教学楼。
“斯珀斯在罗马文中意为希望女神，它真的等来了希望。”苏乐不免感慨。
他见证了斯珀斯一半的发展史。
老校长和他聊天时说，时冽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一栋用铁门围起来的破旧教学楼，白墙斑驳脱落，教学设备勉强齐全。
后来时冽稍微学成，把教学楼翻新了一遍，暗地里和罪犯做交易，用利益打动不满贫民区人学习知识拥有思想的罪犯，买来了更多设备。
六年前时冽捡到他让他一起上学的时候斯珀斯稍微有模有样了一些。
待他们配合密切技术愈发娴熟收入足以资助学校，斯珀斯招生越来越多，老校长也有底气去不愿让孩子上学的家庭里走动，告诉他们有人愿意资助。
到了今天，这所学校再度扩建扩招，有人气了不说连虫族都来了。
“时间还早，带我转转？”苏乐笑道，“我忙建立网络的事情没参与学校的建设，第一次来这。”
“行啊。”时冽眼底有微光流转。
刚好，她准备了个小惊喜。
斯珀斯学院按照她的喜好重建，有假山有活水，布局讲究，还有绝对靠谱的宋小熙充当风水先生参与规划，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时冽带着苏乐从进门处的一些巧妙格局开始讲起，宏观讲到细节，带了些许炫耀成果的口吻。
苏乐安静听着，偶尔停下脚步询问雕梁画栋的设计灵感来源和不知名植物的品种选择。
清扫机器人路过他们打了声招呼，径自走到一个盆栽旁浇水。
时冽看着它说：“我的高中很崇尚文化传承，校园建筑是标准的仿古书院，要不是有不属于那个世界的高级机器人在，学校建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苏乐听出她语气里的怀念，晓得她说的是哪个高中：“也许还有回去看一看的机会。”
“不用安慰我。”时冽释然地笑了笑，“就算时逅在，连着宋小熙一起收集所有人的异能也没用，我的异能只有B级。”
“万一呢。”苏乐垂眸。
“奇迹发生一次就够了。”时冽小小的怀念过后便重新拾起好心情，“自毁异能是我的选择，不留给任何人利用我的机会。”
“现在没有人有机会利用你了。”
“是啊，听说有几个罪犯星盗有点猜出来我的真实异能了，回头等我们旅行结束把这几个聪明的搜罗起来做做培训，他们值得压榨。”时冽竖起大拇指。
有了实力和地位，想干什么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她没打算招摇地向全世界宣告，但也不会再压抑自己。
当作人工智能也好，其他阴谋论也罢，不服就来打呗。
时冽表情轻松，拿出纸片抖了抖变作导游小旗帜，继续带路介绍。
苏乐跟在她的身后，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琥珀色瞳孔上映出一片阴影。
“怎么了？”见他没有动弹，时冽回身询问。
苏乐收敛眼底的思索，迈步跟上：“没什么，继续走吧。这边高中部教学楼看完了，后面风景似乎不错，是休息区域吗？”
时冽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介绍起由她设计打造的小桥流水造景：“我跟你说，这一片可有说法了。”
他们一路走到中式造景的中央地带，时冽突然停下脚步，不往深处去了。
苏乐依稀觉得前面的景象似曾相识，但在看到时冽顿住后收回观景的目光：“这里的景色很漂亮。”
时冽嘴角上扬，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得意：“不光如此，前面……”
她卖完关子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嘈杂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语。
“我先来的！位子是我的！”小女孩稚嫩的嗓音略有哭腔。
“我、这、我在这里很久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会儿你就坐在我位子上，别胡搅蛮缠好不好！”男声有些慌乱。
“可是这里是公共区域，谁坐下位子就是谁的，难道你把位子买下来了不成？你都离开座位了凭什么继续占着！”
“得，那我买下来行了吧？不就一个破观景位，能值几个钱。”
“你们帝国来的别嚣张！这里是时秩序长的学校，没有你们撒野的份！”
“这话应该我对你们说才对，时秩序长是我们帝国出来的，她的地盘轮不到你们做主！”
“时秩序长是我们星球的秩序长！”
“时秩序长是我们帝国的荣耀之光！”
“时秩序长以前天天在我家那条街上买菜，她是我们的！”
“嘁，秩序长还需要亲自买菜？别吹牛了，我还在宴会上跟秩序长问过好呢！她跟我爷爷认识，她是为帝国争光的勇士！”
“你才吹牛，我奶奶说秩序长从来不给你们贵族好脸色！”
加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多。
时冽和苏乐面面相觑。
“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时冽皱了皱鼻子。
“你好像还是话题主角。”
“走，看看去。”
绕过假山，后面几个小孩围作一团。
时冽一眼认出两道眼熟的身影。
“左边那个在沈家晚宴上见过，一个贵族家的小孩。”苏乐记性不错。
时冽望着另一个扎着羊角辫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女孩衣服不新但干净整洁，娃娃脸上写满倔强。
从他们的对话就能听出，由男孩为首的贵族孩子和混沌星本地的孩子为一个观景位产生了矛盾。
而后矛盾演变成了时冽属于帝国还是混沌星。
“这时候我该做法官吗？”时冽自我提问。
苏乐耸肩：“判决你的归属问题吗？”
“嘶。”时冽吸了口凉气。
这可不兴判呐。
“去吧，学姐。”苏乐喊她。
时冽挑眉睨了他一眼。
她走向孩子群中。
闹得不可开交的孩子们一瞧见她不约而同噤了声。
“时、时秩序长。”有孩子小声喊了一声，想到刚才的吵闹被时冽看到了，面上有些羞赧。
唯有贵族男孩和羊角辫女孩挺直了腰板。
时冽路过贵族男孩身边，优秀的记忆力让她自然而然打了个招呼：“替我问亚锡伯恩中将安。”
她记得这个孩子是第三军团亚锡伯恩中将的孙子，之所以记那么清楚是因为亚锡伯恩中将是维维安信任的下属。
贵族男孩高高昂起头颅，不屑蔑视对面的女孩。
女孩委屈地红了眼。
时冽偏过头，在女孩头上揉了揉，熟稔地说道：“囡囡上学啦。”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面上一喜，重重点头道：“囡囡七岁，今年上小学啦！”
女孩方才的不高兴通通烟消云散，她傲气地对男孩哼了一声。
“你奶奶身体怎么样？我最近忙得不行，好久没去菜市场了。”时冽道。
她刚才一眼就认出小女孩是曾经经常给予她和苏乐帮助的老太太的孙女，转眼一年不见被奶奶呵护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刚好赶上斯珀斯学院小学第一批招生。
“奶奶身体很好！”囡囡高兴道。
时冽没有多说，看到两边孩子分别眼睛发亮地围住男孩女孩，迫不及待想问“认识时秩序长”的细节，她便悄然走了。
时冽遥遥看着气氛融洽的孩子群，颇有感慨：“换做以前我可没这耐心哄小孩，到底当了秩序长要负起责任了。”
“解决问题直抓要害，不愧是时秩序长。”苏乐笑说。
“别拿我调侃啊。”时冽好气又好笑。
另一边孩子们吵吵嚷嚷，两边关系终于缓和下来。
贵族男孩主动让了步：“刚才是我不好，一直占着位置。”
虽说中间多少有想在时冽面前表现的原因，但他态度还算诚恳，囡囡气消了便不计较了。
她高高兴兴跑去最佳观景位，捧着下巴陶醉：“哇！这就是西楼的景色吗！太好看了！”
听力敏锐的苏乐擡头。
他想起来为什么感觉远处的景色眼熟了。
那正是复刻了普鲁托大学公寓附近西楼的景象，只是融入了斯珀斯校园之中，猛地一看没认出来。
时冽居然把西楼一比一复刻到了混沌星！
苏乐顿时怔在原地。
他失神望着远方，再听不见周围的喧嚣。
万籁俱寂，只余下“砰砰”的心跳声。
他一时间有点不敢看时冽。
“哎哟，被剧透了。”
时冽两手背在身后，探到苏乐面前与他对视。
她面带眉飞色舞的得意。
“你这个人跟我不一样，我心情不好当场发作，而你有点心事就老闷着不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能放空的环境。普鲁托大学是伯父伯母相爱的地方，我没法把普鲁托大学搬来，不过斯珀斯学院对我们来说同样意义非凡，我想你大概会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小惊喜。”
时冽说完，静静地看着他。
她早就发现苏乐看似稳定，实则对她过分依赖。
安抚没有安全感的恋人，她能做的就是让他感受到她明媚的爱意。
苏乐眼睫忽闪，敛目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感觉眼眶有几分湿润。
“西楼”曾是他在爱中成长的证据，支撑他度过了无数个黑暗的夜晚。
往后也它又多了一层意义。
——这是时冽爱他的证明。